上一回来水云轩,苏陌就坐在裴寻芳对面的位置,鼓着腮帮吃芋圆,扮演着人畜无害的小绵羊。
而现在,裴寻芳眼睁睁看着苏陌像个赌徒一样,走上“献祭”的道路,却无法阻止。
燕子楼空,佳人离去。
独留裴寻芳一人,任心火灼烧。
如果裴寻芳不愿意,苏陌走不出那所宅子。
裴寻芳甚至可以悄无声息将苏陌送出帝城,送离大庸国土,送到李长薄今生都找不到的地方。
可那样苏陌会开心吗?
他那性子,你若逼迫他,两人的关系将走到无法修复的境地。
裴寻芳不想那样。
更遑论,大齐皇子的身份摆在那儿,那是裴寻芳无法逾越的鸿沟。
君臣韘就像一道枷锁,牢牢地套在裴寻芳身上。
君是无上君,臣是不二臣,苏陌在警告他,你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就是大逆不道!就是罪该万死!
他那些伸向苏陌的触须,被一刀砍得明明白白。
那点还未宣之于口的情感,也被无情地摁回了肚子里。
昨晚的温柔与情不自禁,仿若一场梦。
那无人知晓的凌晨,裴寻芳拥着苏陌,吻着苏陌,渴望着苏陌给予他回应,渴望着彼此灵肉共颤。
可终究,那只是裴寻芳一个人的狂欢。
君臣韘成了苏陌压制裴寻芳的最强砝码。
可裴寻芳不甘心呐。
从十岁起,裴寻芳就在为一个他不能理解的遗命而拼命,来大庸,混进宫,保护长乐郡主的孩子,裴寻芳的半生轨迹都被一种力量支配着,可没人告诉他为什么。
现在他懂了,可他却不想去验证了。
正如夏伯所说,解开君臣韘就可以水落石出。
如若放在十八年前,裴寻芳一定会像所有顾家人一样,虔诚地跪拜下去,俯首称臣。
可现在不一样了。
裴寻芳既不是愚忠愚孝之人,也不是什么高风亮节之人,他如今身居司礼监掌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有自己的手段与私心。
他想拥有那个人,不管他是什么人,是大庸皇子也好,是大齐皇子也好,谁也不是也好,裴寻芳想拥有他。
这念头与日俱增。
裴寻芳不勉强他,绝不是因为君臣韘,而是因为,裴寻芳不想违背他的意愿,让他不开心。
裴寻芳会等到他对自己坦诚以待的那一天。
有那么一瞬,裴寻芳甚至想,如若这个人同他最初怀疑的那样,根本就不是季清川,那事情会怎样?
那样裴寻芳是不是可以毫无顾忌地闯进他的领地,拥抱他、爱他,让他不再做那寂寞的独行者。
可如若他不是季清川,又会是谁呢?
如若他不是季清川,这世上还会有这个人存在吗?
不知何时,天已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