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泊生又闹将起来,护着那小妾,指着银蝶破口大骂。
说银蝶如今能在宫里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还不多亏他这个当老子的当年将她送进宫才得来的,如今回了家,竟然不把他这个做老子的放在眼里,简直目无尊长,无法无天,畜生不如。
马泊生让银蝶把从宫里带来的东西,全都送去那小妾屋里,此事就算了了,不然谁也别想安生。
银蝶哪里肯,不光不给东西,还控诉马泊生为了纳妾就那般打骂妻儿,简直有悖人伦。
见以前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女儿,竟然在他面前耍起横来,马泊生哪里接受得了,抬手就要去打银蝶。
银蝶在宫中历练多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由他打骂的小女孩了,她往前一步,盯着马泊生,说让他打,打完她就去报官,告他殴打宫中女官。
马泊生扬着手半天,愣是没敢落下去,可觉得丢了面子,转身便去打银蝶她娘,说都是她个死婆娘撺掇的。
银蝶扑上去阻拦,银蝶弟弟吊着一只胳膊护在母亲和姐姐身前,挨了几巴掌之后,发了狠,单手掐住了马泊生的脖子,掐得他脸色发紫,险些背过气去。
那小妾见马泊生吃了亏,又哭又嚎扑上来帮忙,嘴里嚷嚷着儿子杀老子了,婆娘谋杀亲夫了……
好好的一场团圆,弄得乱七八糟。
陪同银蝶回家的两个婆子,不想打扰银蝶和家人团聚,自打到了马家之后,便一直在厢房休息。
冲突刚起时,两人听到动静,便过去问了银蝶可要帮忙,银蝶说不用,两人便默不作声,待在一旁静观其变。
后来一看这架势,二人哪里还坐得住,急忙上前帮忙。
一个抓住那小妾狠狠抽巴掌,将其抽得晕头转向,口鼻流血,歪到在地。
另一个则是扭着马泊生的胳膊,连踢带踹,直接将他摔出门去。
两人大获全胜,挡在银蝶面前,厉声训斥,说银蝶是皇后娘娘跟前得脸的女官,哪里轮得到他们两个贱民来打骂。
银蝶见两人都被镇住,便趁此机会警告二人往后不要欺人太甚,若再敢欺到她母亲和弟弟头上,她便去皇后娘娘面前请了懿旨,将二人抓去下大狱。
虽说大宣律法轻易不干涉各家宅中事务,可皇权至上,两个欺软怕硬之人略一琢磨,便都被吓得偃旗息鼓。
毕竟,不是哪个宫女都能带着那么多赏赐,还带了两个嬷嬷回家探亲的。
两人连滚带爬从地上起身,连句狠话都没敢放,就那么灰头土脸地走了。
银蝶谢过两个嬷嬷,请她们去休息,关起门来,母子三人这才抱头一番痛哭,不过哭过之后,倒也安生了一晚。
直到今日银蝶临走之前,马泊生和那小妾都没再出现。
银蝶不知下回归家是何年何月,放心不下,便带着两个嬷嬷找过去,对着二人又狠狠敲打了一番,这才离家回宫。
说着昨日的事,银蝶真是又气,又解气,“不瞒娘娘,我们母子三人被我那父亲压制多年,这是头一回挺直腰板,扬眉吐气,奴婢感激娘娘的大恩大德。”
皇后摆手:“无妨,日后逢年过节的,你多回去看看你娘和你弟弟。”
一听往后还有机会出宫,银蝶喜不自胜,又是一番磕头谢恩。
随后起身告退,可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皇后见状,问:“可是还有话要说?”
银蝶一咬牙,下定决心,扑通跪地:“娘娘,奴婢斗胆,有个大逆不道的请求,想请娘娘恩准。”
皇后:“说来听听。”
银蝶激动得心突突直跳,攥了攥手指才开口:“奴婢想请娘娘为奴婢母亲做主,准许她和奴婢父亲义绝。”
方嬷嬷一直在皇后身旁静静站着,先前听银蝶说起家中那些乱糟糟的事,虽心中也气,可并未表现出任何情绪。
直到听到这句话,霎时惊得目瞪口呆。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遭听到做女儿的为父母张罗义绝的。
皇后也是一愣,随即确认道:“不是和离,是义绝?”
银蝶郑重点头:“对,义绝。”
皇后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素来寡言内向的女子:“你母亲可知情?”
“奴婢母亲尚不知情,但她会同意的。”银蝶眼泪滚落:“奴婢母亲成婚这二十多年,奴婢亲眼见她日日战战兢兢,如同活在地狱,但凡有机会摆脱,她定会求之不得的。”
皇后又问:“你弟弟那里又该如何?”
银蝶:“奴婢得寸进尺,恳请娘娘让奴婢弟弟跟着奴婢母亲。奴婢问过自家弟弟了,他宁肯自绝仕途,也愿意与那样的父亲恩断义绝。”
这想法简直胆大包天,离经叛道,听得方嬷嬷倒吸一口冷气。
皇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却突然羡慕起银蝶的勇气来。
见皇后半晌不说话,银蝶往前膝行半步,伏地叩首:“求娘娘恩准。”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起身,亲自将银蝶扶了起来:“你是个有担当又孝顺的好孩子,本宫愿意成全你。”
“可众口铄金,人言可畏,你想过没有,你母亲义绝之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你弟弟又该如何自处?”
银蝶却铁了心:“回娘娘,奴婢这些年在宫里当差,攒下了一些银子,足够在城外买个小庄子,等我母亲义绝后,奴婢便将母亲和弟弟都接过去,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管别人如何说道。”
倒也难得通透。皇后点头,又问:“你把银钱都给了他们,那日后你出宫呢?”
银蝶斩钉截铁:“若娘娘准许,奴婢愿意永不出宫,一辈子服侍娘娘。”
“以前奴婢还曾盼着,日后能嫁个好男子。可这一趟回家,奴婢却忽地觉得,相比嫁个往后不知如何待我的男子,留在娘娘这样的好主子身边服侍一辈子岂不更好。”
皇后和方嬷嬷对视一眼,都叹了口气。这孩子是被她爹那样的给吓怕了。
皇后:“一辈子长着,往后的事往后再说,不必把话说死。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本宫就帮你做了这个主,准你母亲和你父亲义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