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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春无踪迹8(第1页)

费西楼来了,紫袖自然欢天喜地,只是刚进家门便被师兄揪着耳朵问起膀子怎么了,知道自己右臂尚未完全复元,被师兄看了出来,只得将受伤一事都招了。西楼扯开他领子一瞧,那箭坑还结着疤,登时就急了眼。紫袖怕大师兄立马开门再出去,慌忙又说:“不要紧的,那人已被我杀了!”

西楼直愣愣瞧着他,喉头滚了一滚,便拉着师弟慢慢进屋去。

二人将书房收拾出来给西楼住。紫袖问起他为何这样急着赶回,西楼便说:“家里倒没什么不好,只是那几个叔父姨母,整日只知道张罗着催我成亲,烦也烦死了。因此在父母坟上祭扫完毕,我便说还要回山,早早出来。”

紫袖好奇问道:“你不想成亲么?”西楼道:“不想,人生长得很,我还不曾各处去闯荡见识。”又敲敲他的脑门,“怎么,看你师兄看腻烦了?”紫袖咋舌道:“那倒不是,我只怕你觉得孤单。”西楼看着紫袖含笑的双眼,只觉他眼圈儿有些发乌,便甚么都不许再说,只催他睡去。

次日一早,紫袖才将从五龙观众人处问来的事讲与西楼,西楼听毕便说:“我这一个来回也打听了几句,魔教从未搞出这么大动静,咱们竟是破天荒头一份,因此竟是说的人多,见的人少。唯有面具一事较为确凿,与你所言甚为相似,可见各地大多如此。”

紫袖挂着案情,当即便要再去衙门,西楼无论如何不许,只让他在家养伤,二人正在争论,只听有个女子声音道:“殷兄弟是在这里么?”

师兄弟迎出来瞧,却是姚蕙娘说话,身后站着吴锦一。紫袖忙招呼着,见二人正对着西楼发窘,又引着三人厮见过,姚蕙娘便抢着说:“殷兄弟,姓周的害你如此,我都听说了。我那里出了这样猪狗不如的人,是我驭下不严,今日来给你赔个不是。”

紫袖本不想当着西楼说穿她和周阿忠是一伙,没想到她自行说了出来,忙道:“姚姐姐,你如何知道的?若是听旁人风言风语,可作不得数。”姚蕙娘便将眼角泪花一抹,吴锦一从后面说:“这档子事都清楚了,前几日来,你只不在家。”

姚蕙娘接着话头道:“老吴告诉了我,我才知道他竟做下这等禽兽行径。殷兄弟,你除去此害,我先谢你代我清门户之功。”说着朝紫袖盈盈一拜,不等他还礼,忙忙又道,“周贼是我手下,作恶却已非一时,我本有失察之咎,这个头领也没脸再当。以后自当多行善举,今日恶业,不敢或忘。如今这厮已死,我且代他受你这一箭之仇。”说罢左掌一翻,竟亮出一柄小巧匕首,紫袖一惊,便见她向自己右臂刺去,连忙大叫:“使不得!”

吴锦一闭上双眼,不忍再看。姚蕙娘只将匕首狠狠扎向自己肩窝,却见身旁人影一闪,手腕被人一拨,便不曾刺中,只是用力甚猛,刃尖去势未衰,在肩头划破一道口子,血珠当即漫了出来,浸透了衣袖。定睛看时,却是费西楼将自己的手捉住了。紫袖见西楼阻住了她,忙赶上两步道:“姚姐姐,你怎能为一个禽兽伤了自己?”

姚蕙娘难以置信地望着西楼道:“费师兄出手好快……”又朝紫袖道,“周阿忠出手阴毒,你这可是使剑的手,我要代他赔罪,还怕赔得不够。”紫袖急道:“你……你何必!”急得只看西楼。

西楼轻轻将匕首取了过来,放开姚蕙娘手腕,便道:“姚女侠生性义烈,比起那等小人,直有天渊之别。我师弟虽受他暗算,却也当场报了此仇,此后便与旁人无干。周阿忠若是被差遣前来,我师兄弟自当上门求个说法;只是他自取灭亡,岂能怪到旁人头上?想以女侠如此人品,若早些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必也不能容他。如今恩怨都已两清,女侠倘再自戕,可要我兄弟二人如何自处?”

紫袖边听边点头道:“是!就是!”

姚蕙娘凄然叹道:“周阿忠此人,对我尚算忠心,背地里却弄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我回去便要跟大伙儿分说清楚,我们行走江湖,本应行侠仗义;以后谁再沾这种阴鸷事,无论躲到天涯海角,我第一个杀上门去。”吴锦一从怀里掏出金创药来,向姚蕙娘手上一塞,西楼又道:“女侠自行用些药罢。”

三个男人便凑在一起,姚蕙娘半朝墙壁,揭开衣袖敷药。吴锦一对紫袖道:“箭上不曾喂毒?我那里有些药,着人给你送些来。”姚蕙娘完毕,二人便即告辞,西楼直送到门外。

紫袖趁师兄不备,一溜烟钻出门去。费西楼看着他在朝阳下手舞足蹈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紫袖再回家来,便按捺不住,拉着西楼试招。二人许久不曾一同练武,西楼惊见紫袖内力招式都精进灵敏许多,必定一天不曾抛下,心里又惊又喜,不住口地夸赞道:“从前在山上,都说你懈怠,我瞧着你竟是厚积薄发。当时却白挨了那些口舌。”

紫袖苦笑道:“从前的确是懈怠,白白耗费了大好时光。我巡街时瞧见许多年轻的江湖子弟,原来都是早早便出来游历,我一副皮囊像人家前辈,动起手来想是漏洞百出——如今是被旁人落下一大截,只得先赶去他们从前的位置,等我赶到时,人家却又朝前去了,我就又得再赶下一处。我若用足了心,不定还能跟人一道走;但凡不够用心,就永远都被甩在尾巴梢。”

西楼如同看见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咋舌道:“这可真是奇了,咱们紫袖一本正经讲论起勤奋来,却懂这许多。你既明白这个儿,也就不难赶上去。人跟人在资质上又能差多少呢?还不是发愿更大的,劲头更足的,就上得快些。”

他知道紫袖这一番心思,自然都出于要为师父报仇,只像一粒惯于冬眠的种子不得不在冰天雪地里硬抽出芽来,不见得不可喜,心里毕竟发酸,便岔开话题道:“我看这里诸般物件都打得怪整齐,屋里屋外清扫得也都干净,你平日里下了衙还要兼顾练武,着实是没少费力气。那会儿偷偷给我塞钱,如今又越发会照顾人。怪不得瘦了,都是累的——我也做几个菜给你补补,你顺便请杜捕头到家来吃顿便饭罢。不敢说是还席,只是略表心意。若是又上馆子,请来请去没个完,倒见外了。”说了两句又笑,“时日久了,你也会晒得跟他一般黑么?”紫袖悄悄道:“我见过他身上,也是这样黑,应当不是晒的。”二人一同大笑。

杜瑶山听说吃饭,自然满口答应。趁这几日太平无事,将巡查诸事安排妥当,便赶到果子胡同来吃饭。路上赶得急,进门才想起忘了买些点心甚么的带来,见西楼已经迎上来了,不禁懊恼得直搓手,只得道:“我真是糊涂了,想着带点心,一路竟忘了。”西楼笑道:“这有甚么打紧,多来几次,早晚能记得,还怕以后吃不上么?”

杜瑶山只觉此话在,甚是中听,心花怒放地应道:“也对。”进了院便闻见饭菜香气扑鼻,西楼道:“不知杜捕头爱吃甚么,我只会做几道家乡菜,别嫌粗陋,倒是管饱。”紫袖端着一盆青菜从厨房走出来道:“他爱吃鱼。”西楼便说:“啊呀,你怎不早说?我却不太会烧鱼……”便使唤紫袖出去买。杜瑶山看厨房早已摆满了盘碗,灶上还摞着蒸笼,忙道:“哪里的话,都使得,都使得……费兄直呼我瑶山就是。”说着便卷袖子同紫袖一起择菜。

不多时开上饭来,三人坐在桌边,对着几道小菜,一盆饭,一盆汤,着实是家中晚餐的日常景象,自与酒楼不同,都觉温馨。紫袖动手盛饭盛汤,西楼便对杜瑶山道:“听紫袖说你晚上还要回衙门,也就不曾备酒。”杜瑶山忙道:“这已然丰盛太过,聚胜楼也没有这般用心。”西楼道:“大伙儿都是飘零在外,有缘暂聚,彼此多照顾,也是常事。瑶山兄弟若不嫌弃,衙中事务繁忙时,便来家里吃罢。”说着便招呼着动筷子,又给杜瑶山布菜。

西楼熟知师弟口味,一碗酱爆鸭子,虽不比凌云山上的厨子手艺,却直让紫袖吃得眼泪汪汪,高呼解忧;杜瑶山将桌上菜肴吃一道赞一道,尤其对着一碗珍珠嫩笋肉圆、一碗冬菇毛豆烧豆腐,更加赞不绝口,不但自行添饭,又喝了两碗汤。西楼本不知合不合他胃口,见他吃得痛快,便抿嘴一笑,没有再问。三人边吃边说,也谈得十分畅快。

紫袖吃到一半,忽然抬起头来,左右找了找。杜瑶山不明所以,只见紫袖回过了头去,朝费西楼一看。杜瑶山自是不懂,西楼和紫袖在山上共度这许多年,又如何不懂?便微微一笑,伸手取了后头桌上一个空碗递来,紫袖接了,又将他和杜瑶山面前装满骨头的碗换下。杜瑶山看着他们如此默契,一个眼神早就明了心下是何想法,竟省了许多话,不由得暗自称奇。

一顿饭吃完,杜瑶山许久不曾这样身心欢畅,自告奋勇和紫袖刷洗盘碗,边洗边道:“你看你师兄,烧菜好吃,又会说话,你再看看自个儿,怎不跟着多学学?”紫袖咋舌道:“这也是能学来的?我就都学会了,你又要嫌我没比着他的模样长。”杜瑶山摇头叹道:“粗人,粗人,一介武夫,你懂得甚么?”

紫袖自知说不过他,只报以一笑,拿起洗好的碗进厨房去。西楼听见杜瑶山说他的话,便问:“为甚么说你是粗人?”紫袖“哧”地一笑,便说:“瑶山哥懂得多,常被我问些蠢问题,还要讲给我。”西楼听着不顺耳,便道:“讲又怎样,费甚么事,谁还不是粗人了?”紫袖道:“他着实喝过墨水的,写字也好看。”说着想起自己见过的那幅字,又说,“他房里还贴着一幅’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意境多么深。”

西楼听了,便有意问道:“你可知这句诗写的是甚么?”紫袖道:“我从前看过,似是写的蝉罢。”西楼便说:“没错,说是志趣高洁,自凭本事。只是这蝉,却未必都是如此。说是’居高声自远’,也有’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的,既飞不动,也叫不出;还有’落日早蝉急,客心闻更愁’的,这是叫人听了不痛快;或者’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居高却吃不饱,声远又有何用?再如’相看数株柳,不听一声蝉’,竟是没了天时地利,便不叫了。”对紫袖一笑,又说,“明明同为小虫,只因餐风饮露,便生出些自大之心,自觉比旁的虫蟊高出了一等;或者有的蝉还自觉高出旁的蝉去了,实不可取。只不过是文人墨客的笔下之戏,涂黑涂白,都在一念之间。这样的诗句多如牛毛,你只顾练武,记得不多,若要学时,只管去读就是。只是咱们许多人读来读去,尚不懂其笔法要领;若真的做了蝉,被人捧一天踩一天,却更不能将这些戏言当真了。”

紫袖听他又是说了一长串,诗句未必记下,后头却都听得懂,便连连点头,也不觉得杜瑶山那幅字多么特别了。

西楼听杜瑶山褒贬紫袖,暗自不快,又听师弟所言,猜测素日应当也不止一次被嫌弃过,便捡着些不要紧的,生拉硬拽讲了一通,只为给紫袖长长志气,叫他不必自惭形秽;心中虽有些忿忿,语调却温柔平顺,只当说笑。杜瑶山一字不落全部听得清清楚楚,当下捧着一摞盘子站在厨房门口呆若木鸡,竟不知道该进去还是就此隐去身形,远远遁走。

西楼转身见他呆在那里,便笑着迎上去道:“瞧我尽顾着说嘴,倒让客人做活。”接过盘子来,又让紫袖去倒茶。杜瑶山忙道:“不喝了,我这就回衙门去。”又谢过了饭,便匆匆辞别二人,出来走上了大街。这一走,脚下明明踩的是平展展的石砖路,却犹如走进了水中不见底,只觉得一步比一步虚,心里道:“他这是说我了?不高兴了?那之前还说常来吃饭,以后若再有这样的家宴,还叫我不叫了?”飘飘摇摇回到了衙门,待周身都泡在公事当中浸得透了,才慢慢将此事撂在脑后。

紫袖在家中便问西楼:“杜捕头模样有些古怪,会不会以后不肯来了?”西楼微笑道:“他若就此不来,我看正好倒也不必来往了。”看紫袖有些忧心,又道,“若是他生气了在衙门找你麻烦,咱们便不做这捕快了,消息哪里都打听得,你堂堂凌云山子弟,何必成天看人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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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本来用的是另一个名字。后来某天突然想起“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这一段来,就改成了现在的章节名。

曾经的感情,都去了哪里,现在又有什么寄托呢?

当事人和别人的答案,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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