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圈在城市里或汲汲营营或寻欢作乐的高官武士们不愿意去看也不乐意去管,同时也是无从改变,只能放任。
活不下去的人是会起义的,当前在位的德川吉宗关注经济民生还好些,内忧也只是短暂被压制,迟早要和外患一起袭来。
虽说如此,没了异世界的祖国情怀,艾修已经提不起当时朝不保夕还要写‘禁书’的心情了。
余下的时间就让它按着自己的轨迹流淌下去吧。
至于铃木秀彦。
就像敏锐的小动物能够感知到巨大灾害降临的前兆,聪慧的人也能够察觉环境的变化。
眼下他快要离开,说话也稍微直白些。
“大明的船队不来,为什么不能自己想办法出海呢?”
“当然是因为政策……”
“政策是可以改变的,公子可是铃木家的少主。”未来的铃木家主,南部氏藩主的近臣,铃木秀彦有着政治资本,或许不够充足,却能够为此而努力。
真的想做去做的话,至少要比现在这样自嘲‘傻话’的好。
苍庭航汰眼神都变了,打量着这个此前并未在意的茶师,险些质问他是何居心。
限制贸易是将军为了维护自己的掌权和稳定提出的政策,也是他们必须要遵从的。
与之相反就要带上忤逆意味,并非主流的东西注定要被主流排挤,铃木家也只是南部氏近臣而已,铃木秀彦作为未来的铃木家主是绝对不能行差踏错的。
大概就是这样的原因。
将武士圈禁、将国家封闭的弊端并非没人能够看到,但这是位置最高的人制定下的政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庭和责任,如何能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忧患将这些抛下。
而且有些事情长期看是好事,对于当时却会带来不稳定。
就像艾修的书最初是因为内容丰富离奇被贪玩任性的正德皇帝朱厚照所喜,才能以较快的速度流传,但之后不短的时间里却也给大明带来许多不好的影响。正德帝以外的人都视作妖书,所以他儿子继任之后禁书禁得那么干脆。
铃木秀彦没有他的视角,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担心可能是没道理的。
“公子还那么年轻,没必要太执着什么,外界本来就是瞬息万变的,且行且看着或许要更稳妥些。”
原本想说什么的铃木秀彦沉默下来。
眼神警惕的苍庭航汰则松了口气,觉得这茶师说的话看着高深莫测似是而非,本质还是附和,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觉得友人爱听就投其所好,给了鼓动又抛开自己的责任。
云游就云游去吧,这要是出仕,指不定得是个祸国的奸臣。
艾修不知道客人的腹诽,换了个有关各地习俗的话题。
本来心不在焉的铃木秀彦逐渐集中注意,对他印象不好的苍庭航汰都逐渐沉浸,又疑心他怎么小小年纪知道那么多,怀着这样的心情时不时问些刁钻的问题。
艾修却挺喜欢他这样踊跃提问,不然这茶谈的时间真不太好混,像这样一个地方的祭典就能水过去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要讲祭典当然不能只讲流程,而是其中发生的故事,从他记忆里随便摘取两个素材就能将故事充实起来。
自元泉屋离开路上两人都还在讨论艾修说的事,深觉他比说书人讲得更好些。
不差钱的苍庭航汰怂恿好友:“不如明天再来吧。”
铃木秀彦当然是同意,但两人第二天来时候却得知茶谈办不下去,因为主角被石田家请走了。
不知情的人以为茶师是被石田家打动成了他家的门客,两人却很清楚艾修的真实打算,退一万步讲,有铃木秀彦摆在这,谁会选青黄不接的石田家。
铃木秀彦眉头微皱,让身后跟着的侍卫去打听。
侍卫给同伴一个‘看好大少爷’的眼神才离开,看得苍庭航汰一阵可乐。
原来是因为石田健成这个暗中敲定的继承人死了,还是刚出元泉屋就死的。
铃木秀彦找到元泉川利,问是个什么情况,一晚过去嘴角就长出燎泡的元泉川利面色无奈地透露:
“昨天你们还在屋里的时候就闹过一阵,要查和那位石田少爷接待有关的人,我们都配合了,也没什么问题。”
“修一为什么会被带走,石田家有证据吗?”
元泉川利表情更无力了,解释道:“他有个神出鬼没的好友,身份不明,就被怀疑上了。”
怀疑什么呢?
怀疑艾修是个鲨手,那位俊美的黑发青年是他的接头,绕这么一圈功夫就是为了暗害他们高不成低不就的二少爷。
不得不说还是挺离谱的,大概是石田家家主为了儿子的死出离愤怒,下属扛不住了,就不管怎么样,先抓去个背景薄弱好欺负些的相关份子去交差。
“不过还请放心,现在情况还在查,只要能够找出真凶,修一自然也会被放归了。”元泉川利安慰道。
找不到,就只能看运气了。
有可能石田家最后没有查出真凶或者因为查出了真凶但身份不好处置,就干脆将罪名盖到他的头上。
不过艾修也不是好拿捏的对象就是,真闹到这一步就看石田家更有手腕还是艾修父亲的朋友圈更厉害了。
最后两天了出这种事,元泉川利心情也是蛮淦的。
钱不钱的两说,考虑到铃木秀彦,石田家还算谨慎,是正经给了钱将艾修请去府上,没有损害店里的名声,算是给他主家一个面子。
但他自己知道,艾修是真的跟妖怪有关,万一两边闹翻这事暴露出来,元泉屋作为老东家不是知情不报也是个失察。
奈何再忐忑也只能等着,嘴上这泡就是生生急出来的,表面却要表现淡定,不然在别人看来就是‘没有鬼你慌啥’。
早知道就不办这个茶谈,做人就该善良一点,人想走就直接让走多好!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