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自离开奴良组以来鲤伴都是浅眠,在野外时候干脆就闭目养神,这会嗅着被子上些许清涩的茶叶味道却觉得宁静,一觉睡到了晚上,养足了精神。
在他们或闲或睡的时候,阴阳师们却没鲤伴想的顺利。
花开院直一用那袋从铃木秀彦房间外面收集的土施行阴阳术,确认了石田健成的尸体上残余的是相同的妖力波动。
有这两种东西在,还涉及了杀身的因果。
如果在场有一位精通占卜的阴阳师,起个卦说不定就能直接找到罪魁祸首。
花开院家的传承还算全面,涉及也比较广泛,但花开院直一只有一人不可能全精,他擅长的也只是战斗方面,符箓和御神,封印也算有涉猎,卜筮就很抓瞎了。
这种在阴阳师里也是稀少的特殊人才,偶然出现几个,高明点的供在家里,一般些的负责对外交际,充当高深莫测的门面或敛财,总归都在政治中心的城市或繁华地带。
这里是哪里?
是山恶水险、穷得只剩下民风淳朴的盛冈藩啊。
东北地区的妖怪们大多是靠实力说话,用爪牙拼杀,很少搞技术流的,在场无一例外也都是侧重战斗的术士。
所以忽然遇到一个画风不对的妖怪,对付起来就各种觉得专业不对口。
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其他阴阳师们面面相觑,一个实力不强在一众大佬面前一直安静如鸡的年轻阴阳师颤巍巍举起手,他自觉在卜筮上有些天份,想要试一试。
这一试就折腾了许久,年轻阴阳师看着终于显露出有用信息的卦象抹了把额头的汗。
“卜出结果了?”
“咳,只是个大概的范围,那妖怪就在这座城里边……”
石田家主和铃木家主表情一僵,眼里都透出一句话:你在玩我?
灵力消耗过度导致说话大喘气的阴阳师慢慢补全:“但卦象显示的中心,却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虽然……不能断言,但那妖怪很可能就在我们的附近。”
铃木家主表情凝重。
“还能更精确吗?”
占卜的术士摇头。
铃木家主看向石田家主,面上挂着忧心,眼神却意味深长:
“那妖怪袭击像是很有目的性,若说寻常为了吃人或是什么,不该是现在这样。此前虽说也对我儿子出手,却似乎并不执着,我担心……这是冲着石田兄你来的呀。”
先前因为查出是妖怪,石田家主下意识抛开某个可能,现在铃木家主这样说,显然是有了和他先前同样的怀疑。
假设妖怪的行为是有人在操控,那暗处的人只要不是漫无目的杀人的狂魔,纵妖杀人总要有动机的。
或是利益冲突,或是仇恨嫉妒。
石田健成的死就很符合利益冲突这一点。
石田家主后院里小妾不少,因为妻子强势,此前还传出他心疼小老婆,不想心怜的美人在妻子手下艰难讨生活,所以要在外头养外室的话。
除了石田家中三子,还有四个庶女一个庶子,外面是否有私生子就不清楚了,八成是有的,贵族们不觉得私生子是什么丢人的事,反而是一种保存血脉的策略。
俗话说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至少这一窝死绝了还能从外面端。
石田健成的死,除了他的亲生父母,石田家的每一个人都可以符合利益冲突以及仇恨嫉妒的动机。
至于铃木秀彦,铃木家主私下以为纯纯是被牵连,动机更明显,妥妥的嫉妒啊。
不来方城谁不知道铃木秀彦就是蜜罐子里长大的,父母恩爱又宠溺他,没有争夺的兄弟,一生下来就是条一眼能望到头的平坦大道。
嫉妒铃木秀彦很难理解吗?
就连和铃木秀彦是铁哥们的苍庭航汰也有嫉妒得质壁分离的时候,也就是铃木秀彦本身性格还算讨人喜欢也没什么傲气和架子,不然他俩竹马竹马的情分早拆货了。
石田家主沉住气,表明态度:“不论作乱的是人是妖,尽快将祸首找到才好。
后日若还没有结果我会禀报南部氏大人申请彻查。在这之前,我本身自当作为表率,还请诸位不用顾及什么,有什么神通法术都用出来,石田家所有人皆会配合!”
“承胜……”
“咳……咳咳……无事,母亲。”
门外廊道传来声响,有女人带着哭腔的喊声,另一道是属于青年男子的,明显能够听出沙哑无力。
除了花开院直一是刚到这里不明情况,其他本地的立刻明白了门外的是谁。
那位传闻中总是和病重、可惜挂钩的石田家长子。
石田家主神情闪过复杂,看着他大概是过分优秀所以被天妒收走了健康的长子被搀扶着走进来,瘦削到只剩一把骨头的年轻人一进门就让人嗅到厚重的药味和暮气。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眉头却烦躁地竖起斥责:“你出来做什么。”
久病的人大多是怨念消沉的,石田承胜却双眸平静,被父亲斥责也不生气,只虚弱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他深了两口呼吸,才勉强平稳地将一话说全:
“听闻来了花开院家的大人,有望查出杀害健成的真凶,这两天昏昏沉沉,不知道还能维持清醒多久,到底让我在旁看一看吧。”
石田家主沉默下来。
在艾修面前表现得强势的贵妇人此刻腰背都不再挺直,像个被生活打压的寻常老妇,满脸不能接受这样结果的悲戚。
石田承胜注视着停在房间中央的灵柩,缓慢走过去,路过花开院直一的身边,他顿住,侧头看向这位同时惊疑看过来的阴阳师,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