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缸里的人鱼双手贴在玻璃上,含羞带怯地望着危南楼。
他有着一张秀丽的面孔,和陆酒有几分相似。
鱼尾确实是粉蓝色,粉色打底,沾着一些零星的灰蓝,然而颜色黯淡,鱼鳞也没什么光泽。
如果说陆酒的鱼尾是晴天时候暮色画染的云朵,那么此刻水缸里的这位,则就是拙劣画者对造物主的滑稽模仿之作。
别说是魂,连形都仿不到三分。
“……我平日里非常喜爱这条人鱼,要是公爵也能喜欢,那这会是我的荣幸!”
危南楼停顿了好几秒,手才再次动起来。
修长的手指捏住杯盖,轻轻拨掉漂浮在最上方的茶叶,低眸饮了一口。
乌星伯爵听到公爵大人开口。
“怎么得来的?”
他立刻和一旁推着水缸进来的陆榆,也就是这三个人鱼青年的父亲交换了一个眼神——有戏,公爵感兴趣!
乌星伯爵笑弯了眼睛,殷勤地娓娓道来。
“实不相瞒,我得到这条人鱼也不过才一个多月。他父亲早在两年前就想将他赠与我,只是那时候这小家伙百般不愿意!”
为了体现出这件宝物的“来之不易”,他将一些事移花接木。
“……这小家伙离家出走,偶尔跟他父亲、兄长见到了,也总是要大闹一场,脾气倔得很。一年前吧,他突然陷入了昏睡,这才回到了他父亲的怀抱……”
公爵似乎挺有兴致,乌星伯爵见状信心大涨。
事实上,在来这里之前,他听到了两种版本的传言。
一种是说,公爵和他们是一类人,表面上道貌岸然,实则私底下也在豢养兽人。
另一种则是说,公爵府里住着唯一一位兽人,公爵很疼对方,将那人鱼视作爱人。
说实在的,后一种传言实在是荒谬到令人发笑。
危南楼公爵是什么身份?
他是危家公子,出身高贵,除了陛下,如今全帝国就没有比他更尊贵的人(从某方面来说,就连那位今年十四的小陛下也比不上他)。
这位就没见过什么低贱的路边花草,鞋履更是从未沾上过一丁点肮脏的尘泥。
整个帝国有多少家族想攀上他,又有多少贵族小姐对他心存爱慕,他怎么可能会看上一条人鱼?
玩玩也就罢了,英明的公爵大人怎么可能会将人鱼视作爱人?
然而既然有这样的传言出来,那不论如何荒谬,都不能完全当做玩笑看待。
尽管在来之前,那年幼的帝王嬉皮笑脸地建议他可以用人鱼来试着讨好公爵,似乎并不把后一种传言当回事,但乌星伯爵内心其实并不怎么信任那顽劣的小孩,所以心里也存着一份惴惴不安。
——直到此刻!
公爵大人对他露出了好脸色!
陛下没有骗他,传言的后一种也果然是假的!
乌星蠢蠢欲动,说着说着就开始拐到他此行真正的目的上去了。
“……公爵,其实我这次来首都,是因为听闻最近有人在大肆调查兽人豢养事件。不是仅限于某一块区域的调查,而是全帝国范围……那人还疑似打着您的名号,我来之前就在想,您怎么可能做这种无聊的事,您应该比我们当中任何一个都要懂得兽人之美……”
他拍的马屁,公爵大人似乎很受用。
对方始终用一种微笑的眼神望着他,令他的胆子越发大起来。
“那搜查最近波及到了青石镇,再下去恐怕就连我也会受到牵连,毕竟……我也时常会养些兽人在府里。公爵大人,您可要赶紧抓住那胡作非为的歹徒,不能让他再嚣张下去了!我建议——”
“继续说那人鱼。”公爵温和地打断了他。
“什、什么?”
“他是怎么到你手上的?”
“啊,这,公爵大人要是想听更详细一点的版本,那我便把头尾都和您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