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跃然附和道:“二嫂,小远这话说得没错,老刘家的那张破嘴太讨厌了,谁家有个事儿,被她知道了一夸大,不出一个时辰整条胡同的妇女同志们人尽皆知。
她向来会造谣,今儿这事儿要不是小远制止得及时,吓唬住了她,被她传出去,让大家伙儿怎么看咱们一家人啊?
说小远考上了大学是因为祖坟上冒了青烟,是被祖宗关照了蒙上的,对小远的名声也会造成很恶劣的影响。”
张雪梅眯着眼,气愤道:“这个老刁婆,心思是挺歹毒的。不过你教训也教训了,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也向你保证过了,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
唉……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搬回学院家属楼里去,这破院子,我是住得够够的了。”
高远拍拍老妈的手背,说道:“我也住够了,晚上起夜还得跑到胡同西边去上厕所,也忒麻烦了。慢慢等吧,等我爸恢复了工作,跟院领导提一提,相信很快就能搬回去的。”
他记得,上辈子好像是在次年开春儿,钢铁学院正式复课后,父亲才找到院领导提出归还房子一事,院领导为此开了个会,专项研究了这个事情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才把房子归还给自己家的。
因为学院里存在这种情况的教师不在少数,被打倒的教师们回到原单位工作后,都面临没房住的问题。
不管是为了安抚教师们的心也好,还是为了落实政策也罢,院领导们经过研究后最终还是把收回去的房子又重新分配给了教师们。
张雪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看窗户外面的天,说道:“也只能等着了,你们姑侄俩歇一会儿,我去做饭。”
高跃然也从床边站起身,笑着说:“我不累,帮二嫂忙活忙活。”
高远问道:“晚上吃啥啊?”
“下午买了块豆腐,我还去六必居买了点咸菜疙瘩。”
“咸菜滚豆腐吗?”
“滚个头!日子不过了,这么奢侈?用热水焯一下,切点葱花拌一拌就得了。”
中午饭还三菜一汤呢,虽说都是萝卜白菜。
我刚考完你就降伙食标准,老妈您这脸变得也太快了一些。
高远强忍住吐槽,默默接受了这个现实。
张雪梅和高跃然去厨房里做饭了。
高远摸摸肚子,倒没感觉到有多饿,只是觉得胃里缺油水。
在这个有钱也买不到肉的年代里,副食本上连那些鸡蛋、油盐酱醋、豆腐、芝麻酱都是定额配给的,按人头来计算。
想吃顿肉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只能去那几家不要肉票的大饭店里过嘴瘾,比如说京城饭店。
但普通群众根本消费不起,因为太贵了。
再想打牙祭怎么办?
别人没办法,高远有招儿。
高考结束了,闲着也是闲着,他决定明天去护城河边上钓几条鱼来改善生活。
鱼竿是没有的,但这也难不住他。
家里有夏天撑蚊帐用的竹竿,还是经过火烤的,一根一米半长,韧性十足。
鱼线就比较麻烦了,这时候大多是棉线,很不结实,一扯就断。
高远琢磨了琢磨,把主意打到了小姑身上。
小姑在区棉纺厂上班,棉纺厂里最不缺的就是扯不断的化纤线,给小姑一毛五分钱,让她跟车间主任买一卷,鱼线的问题就解决了。
最后是鱼钩,这个也不难。
老爸还在首钢工作呢,拜托工友们帮着磨两根倒死钩的钢针不成问题。
至于说浮漂,现在是寒冬腊月啊,不论护城河还是什刹海,水面上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想钓鱼,得砸开冰面才行。
所以说,浮漂的作用不大,凭手上的感觉就能知道鱼上没上钩。
高远想到了就去做。
他出门跑到住户们共用的杂物间,拉开灯绳,在墙角边上发现了竹竿,挑了一根一米出头的,又找了块破布从头到尾擦了一遍。
掂了掂分量,挺趁手,这才拉上灯绳走出来。
天已经全黑了下来,高跃民也踩着夜色到了家。
看一眼桌子上的菜,葱花拌豆腐、酱黄瓜、酱豆腐……
高跃民啧了一声,调侃道:“这还真是……一夜回到了解放前啊。”
高远和小姑对视一眼,都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老爸是有点幽默细胞的,他只是不外露罢了。
前些日子还像条咸鱼的儿子突然就鲤鱼打挺了,让高跃民的心情都灿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