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又翻出来耳机递给她,「少抽点。」
叶竹漪「嗯」了声,拿着东西径直走向拍戏大楼的电梯,上到了顶楼天台。
她将耳机戴上,点开了那份文件。
起先是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刺得耳朵疼。好一会儿,电流声才弱了下去,耳机里传来女人的质问声:「是不是他打给你的?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你恶不恶心?」
紧跟着是一连串的控诉,中间不带停顿,令人窒息。女人声音很尖锐,带着哭腔,但依旧能辨别出来是秦至臻母亲的声音。
叶竹漪很难想像那麽温柔和善的女人会有这麽歇斯底里的时候。
男人似乎承受不住,从不住地说着「对不起」「你冷静一点」到与女人争执起来。
叶竹漪在他说的一大段话里捕捉到了田婷最想让她听到的那句。
「你这女人简直是疯子,谁受得了你?你嫌我恶心,你以为你不恶心?就连你生的女儿一样恶心,我告诉你有些东西会遗传的,就像你——」
「你闭嘴!你闭嘴!不许哭!」
男人的声音被女人的遮盖住,一时听不太清。耳机里的声音很乱很杂,车子的鸣笛声,男人的咒骂声,女人像是疯了一般的崩溃嘶吼,还有秦至臻隐忍的哭声,隐隐约约夹杂在其中。
叶竹漪浑身一颤,风带着酷暑的热气,却吹得她浑身发冷。
那时候的臻臻该有多怕……
最後,秦至臻的母亲说:「那我们一起死好了。」
像是拖长到要断气的鸣笛声,碰撞声,尖叫声,还有些细微的分辨不出是什麽的声响,之後陡然安静了。
在长达两分种的静默後,叶竹漪听见了特别微弱的一声,她倒回去听了三遍,听清楚了。
「十一……」
心脏像是被狠狠地捏住,疼到叶竹漪无法呼吸,疼到她像被抽离了所有力气忍不住地蜷缩起身体。
她在极致的心疼中,心生庆幸。
幸好臻臻活着,幸好秦正鸿接她回去了,幸好她忘记了。
叶竹漪蜷缩着蹲了好一会儿,心口处的痛感似乎还残存着,她颤着手点了根烟。
手里的烟半明半灭,偶尔被她抽上两口,叶竹漪在一根烟结束後缓和了情绪,回到了片场。
片场中,秦至臻还在演戏。
这一场戏是沈蔓青死後,尹星芒独自回到了再也没有沈蔓青的家中,在她们一起睡过的床上抱着膝盖枯坐一夜的戏。
镜头里秦至臻像是具空壳,一动不动,目光空洞。
叶竹漪看着不由得攥紧了手,那时候的臻臻是不是也是这样孤立无助……
房间的窗户没关,风吹进室内拂掉了桌案上的绢帕,便是这时秦至臻的羽睫轻扇,乌眸微转,视线从半阖的眸子投向落地的绢帕。
镜头给了绢帕特写,那帕上有沈蔓青亲手绣的两只鹊,其中一只被血染得暗红。
秦至臻似是突然回过了神,她将脸埋在一只曲起的臂弯间,另一只手按着後脑勺,痛苦地揪着自己那一头凌乱的发。
风声中裹着一声压抑的呜咽,那是隐忍到极致却还是控制不住漏出的一声,很低。
弱弱的一声「十一」兀的跳跃在叶竹漪的脑海里,心口处又开始隐隐作痛。
叶竹漪很清楚田婷找来文件发给她听是什麽目的。她该离臻臻远远的,这应该是她听完文件以後该有的反应。
可叶竹漪却更後悔,那一天那一刻她不在秦至臻的身边。
好不容易再相遇,再回到她身边,她想陪着她,想看她每天开开心心的,就算她以後找到如意郎君,结婚生子……也没关系,只要她能亲眼见证她是幸福的就好。
她可以再小心点,藏好自己的贪嗔痴妄。
「卡,过!」路不平从监视器後探出头,「今天就到这儿,辛苦了!」
秦至臻手盖在眼睛上,仰面躺倒在床上。叶竹漪深吸了一口气,朝床那边走了过去。
掌心被轻轻地戳了戳,秦至臻移开手,眯着眼睛适应了会儿光线,乌沉沉的的眸子水光潋滟,像汪深潭倒映出叶竹漪的脸。
叶竹漪伸手擦过秦至臻脸上残留的泪痕。
指尖微凉,动作很轻,摩挲在脸颊上,有些痒。秦至臻条件反射地握住了叶竹漪的手腕,她仰面躺着,叶竹漪弯着腰俯身站着,一只手撑在她脑袋旁,另一只手被她紧紧攥着。
长发自叶竹漪肩头垂落,扫在秦至臻脸上,更痒了,她却不想撩开。
热意从手腕渗透进身体,叶竹漪压下悸动,动了动手,笑着埋汰道:「你要躺到地老天荒麽,回去啦。」
秦至臻盯着叶竹漪阖动的红唇看了看,视线投向她的耳朵。
竟然没红,秦至臻撇了撇嘴,松开了手,「起不来了,你过来拉我一下。」
叶竹漪绕到前方,牵住秦至臻的手拉她起来。
其实也没用多少力,可秦至臻坐起身时还是惯性地撞进了叶竹漪怀里。也没有撞得很用力,更像是软软地靠过来,叶竹漪心脏扑通乱跳,她「嘶」了一声,很自然地後退了一步。
就好像真的是因为疼才让开的。
秦至臻皱眉问道:「撞疼你了?」
「没有没有。」叶竹漪说着,却煞有其事地揉了揉胸口,「走啦,都快一点了。」
秦至臻淡淡地「嗯」了声,盯着叶竹漪的背影看了看,唇边的弧度慢慢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