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他小,主要由父亲平定风波,丰晏阳早年求学墨家,後面当上太宰,变成实用派,只求结果,不问渊源,与稷下学宫渐渐疏离,能压下来,用的是官威。
毕竟老郑王夺儿媳,公子乐举兵造反,两人罪不可赦,加上郑王膝下没几个儿子,都死在战乱中,疆土不大,也说得过去。
可楚国截然不同。
楚幅员辽阔,文化悠久,新旧两代君王虽无道,外面还有一个儒雅随和的公子涵,完全能继位,如今却把楚设为郡,狼子野心,世人难服!
第一个走出来的便是稷下学宫祭酒博双子,带着学生在大雪里下跪,义愤填膺,要帮楚复国,王上亲自安慰,依然无济於事。
博双子乃当世大儒,贤名远播,即便国君也不好得罪。
最终这件事还是落到丰臣手中,他早年师从儒门,也曾以儒生自居,博双子还是第一任老师。
两人之间的辩论,在所难免。
天下一统,必要推行霸业,他身为谋士,早已不是单纯的儒生,又拿什麽与老师来辩。
楚国设为郡,一直都是最重要的一步。
风吹着窗棱,廊下竹帘呼啦啦作响,翻个身,又想起那位亡国的公主,倒看不出对故国太多的留恋,反而好像挣脱樊笼的鸟般,自由自在。
想来对方能在各个国君之间游走,必有过人心智,他不该小瞧了她。
白日见到,晚间入梦,不知今夜还会不会来。
楚国的妖,楚国的鬼,楚国勾人心魄的瑰丽想像。
或许她本来就是一个妖,如市井所言,楚国人人善巫,日日入梦便是对方下的咒,半睡半醒之间,脑海里飞起一只展翅的凤凰,远远走了。
他喃喃自语,凤凰啊,楚的图腾。
第33章云谁之思(七)
今年的雪有趣,北边闹成灾,临近年根又放晴,天公作美,专门让人高高兴兴过年般。
国君也休朝,放官员过节。
丰臣却没空逍遥,一大早让乌羊备好糕点,酒肉,托满两马车,前往稷下学宫。
春祭当前,学宫冷清,但他深知老师博双子的习惯,除非除夕守夜,否则不会离开。
数座庭院紧紧相连,矗立在依山傍水处,仍在冬末,这里的树叶却先发了芽,迎春花艳,梅花未落,一片冬去春来的景致,新鲜诱人。
门口两个小学徒正扫石台,远远听见马车声,抬头见丰臣下车,身边只跟着个家奴,连忙来迎。
丰臣赏几个齐刀,笑说过节买吃的,踏步走进前堂,熏炉生烟,雾气袅袅,稷下学宫祭酒薄双子端坐在席上,一下下翻着竹简,听见动静并未抬头,仿若读书读得痴了,两耳不闻窗外事。
小学徒毕恭毕敬,「先生,丰上卿来了。」
话音未落,丰臣抬手,示意他们退下,见对面的老师仍未吭声,兀自向前,席地而坐,「先生,几日不见,身体可好。」
博双子呼啦啦翻着竹简,漠然回:「挺好,身子骨比往年还硬朗,可能雪天在外面待得时间长,反而锻炼筋骨。」
半分不客套,果然还是直来直去的性子,言外之意抱怨雪地下跪之事,为楚国请愿。
丰臣心知肚明,并不言语。
对方哼一声,满眼不屑,「上卿日理万机,平时想见个人影都难,今日如何有空!老朽何德何能,烦你前来?」
丰臣方才开口:「先生莫气,都怪我平时太忙,以後一定常来听先生教诲,否则连学问都退步了。」
博双子仰天大笑,半晌停住,「上卿过虚,我有什麽本事,还可以教得了你,况且你早已不是儒门之人。」
怒火中烧,丰臣却不急,缓缓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师何出此言,学生不敢造次。」
言语诚恳,仍旧是柔顺端方的模样,一举一动儒雅有礼,博双子不禁心里感叹,本是自己最爱的学生,如今却形同陌路。
他垂下眼,也有一丝苦涩,「你我之间不必卖关子,你虽少时入儒门,如今做的事,说的话,哪里像个儒生!有话直说吧。」
丰臣并不自辩,继续温善道:「先生,学生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恩师。」
对方点头,早就等候多时。
丰臣微微直身,依然是处变不惊的神色,「老师在上,学生自六岁拜先生为师,习儒家经典,以恢复周礼为任,秉承仁爱者得天下之理,享太平之盛,可纵观古今,几百年过去,先生可看到成效否?」
博双子回:「未见成效,乃天下学派众多,我儒家不能以一家之言驳百家之话,若天下人可以独尊儒术,仁爱礼让,恢复周礼,父爱子,子爱父,君君臣臣,各司其职,礼乐治世,享文武王盛世,又何来天下大乱,争斗伤亡。」
丰臣轻笑摇头,「老师此言差矣,世人之爱莫不过父母子女,然逆子犯上,屡见不鲜,可见血缘深厚并不成事,人性本贪,难以管束,何况毫无关系的人与人之间,以为全天下听教诲便会从善,无异於痴人说梦。」
「所谓上行下效,楚王好细腰,官员宫女多饿死,吴王尚武,平民百姓多伤疤,只要遵从礼制,天子贤德,必能成事。」
「但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君王资质又怎会一致,代代按礼相传,嫡子即位,然嫡子又并非各个仁德有能,次子强,嫡子弱,以致天下大乱!依学生浅薄之见,儒生谈仁爱,墨者讲兼爱,道家论无为,无可厚非,但此乃理想国,必要有通行之路,即为法,唯有法制才可令众生平等,赏罚分明,才能维护秩序,」<="<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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