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们白天几乎毫无交流,江荆对我唯一的要求是每天晚上必须回他那里,整整半个月,我们两个像沉默的野兽一样在每个夜晚原形毕露,江荆把自己积攒的所有怨气都发泄在我身上,我知道他希望我在意志涣散时对他敞开心扉,但我始终没有。
半个月后江荆学校开学,我送他去机场。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多的是步履匆匆的行人,只有我们两个相对无言,沉默着谁都没有说话。
广播第三次催促后,江荆终于开口,问出了可能是他这辈子最难以启齿的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我说:“不是。”
他又问:“你还会回来么?”
我点头:“会的。”
——那时我真的以为,我会撑过这段时间,回到江荆身边。
江荆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用力拥抱住我,说:“我等你回来。”
只是我们两个谁都没有想到,这次分别,整整五年,我们都没有再见面。
……
我从梦中醒来,枕头湿了一大片。
我不是爱哭的人,也很久没有哭过,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因为一个梦流泪。
凌晨五点,窗外天还是黑的。我从床上坐起来,房间昏暗寂静,某一刻,好像回到了五年前和江荆相隔地球两端的那些日子。
我仍然觉得恍惚,竟然就这样过去了五年。
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等待我,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对我说出那句宁愿从来没有和我在一起过,我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就连他说恨我,我都不忍心回想第二遍。
静坐许久,我对着空白的墙壁苦笑。
“真没出息啊……”
以为自己彻底走出来了,却还是在独处的时候这么狼狈。
不知不觉天亮了,疲惫和困倦缓缓袭来,上午还有工作,我只能逼迫自己起床去冲咖啡。
这大约是这座城市最安静的时刻,微弱的晨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我光脚踩在长毛地毯上,像晨昏交替时一缕无声游荡的鬼魂。
咖啡机开始工作,房子里终于有了声响。
冬天快要来了,连阳光也像雾气。
我捧着咖啡杯站在落地窗前,天蒙蒙亮,只有遛狗的人愿意这么早出门。
楼下有只撒欢的柴犬,我又想起江荆捡回家的那只猫。我想,也许我也应该养一只宠物。
再等等吧……等买了房子安定下来,工作不那么忙,就养一只小猫或小狗。
七点整,章珺给我打电话,说她到楼下了。
“陆总是今天回来么?”章珺问。
我想了想:“嗯,下午的飞机。”
“你不去接吗?”
我答:“没时间。”
“那我派人去接吧。你快点收拾下楼。”
“嗯,知道了。”
挂断电话,我看了眼日历,陆培风确实是今天回来。
他这趟差一出就是三个礼拜,我都怀疑他是找借口偷摸出去玩了,毕竟他经常干这种事。
我提着大包小包下楼,章珺的车等在楼下,今天又降温了,冬天的凛冽气息扑面而来,提神效果远胜于我早晨喝的咖啡。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章珺从前排把一个纸袋递给我,说:“给你买的早餐。”
我接过:“谢谢。”
“你昨天下班去哪儿了?我想叫你一起吃饭来着,忙完下楼小陈他们说你已经走了。”
“我,”我想了想,说,“我和一个朋友去吃饭了。”
“朋友?”
“嗯。”
章珺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我的朋友不多,经常联系的那几个她基本都认识。她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瞟我,问:“你最近,是不是有情况?”
我没听懂:“什么情况?”
“你没发现你这段时间总是一个人发呆吗?”
“我,发呆?”
“嗯哼。”
我没发现我总是一个人发呆,但章珺说有,那应该就是有。
我发呆干什么?
“咳,算了……应该是我多想了,你根本没时间认识新的人。”章珺收回目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