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五当家回国了,廊桥广场有他公司设计的圣诞树,你不要跟老先生透露任何信息,我们等月底见机行事。」
「你这说了不跟没说一样嘛,要不过两天来医院我送你本《语言的艺术》你回家好好研究,再跟我讲你是怎麽凭一棵树发现五当家回国了。」
「别打岔。」
「我没有,我知道他回国了。」白拾晃了下手机,道:「我放在他那的眼线给我发了他的动向,他和陈怀宁都在爱丁堡,暂时翻不出什麽水花。」
「你确定?」顾雨崇迎风和她对视,「可我觉得他和我继父联手了。」
白拾呼吸一滞,一巴掌拍在栏杆上,偏头看他道:「没那麽一回事,你别东想西想的,时间不早了咱各回各家补觉吧,我真熬不动了。」
她打了个哈欠,眼睛不自然地眨动,顾雨崇没点破,只道:「你走之前能把那药瓶给我吗?」
「现在想起红药丸了,我还以为你对这玩意儿不感兴趣呢,但你真不想从我这知道这药里的成份?」
白拾把药塞到他手里,却没有抽回手,顾雨崇包住瓶底,用力一扯,把药瓶扯了过来,塞进兜里。
白拾今天主动过了头,必然反常,顾雨崇眯眼後退,半个身子靠在栏杆上,风吹起领带,又轻轻落下,少顷他道:「你睡醒了邮件发我吧。」
白拾点了下头,却没急着走,立在桥头,看着他苍白的脸,青黑的眼底,还有那一股子没有睡觉快要成仙的气质,道:「我先跟你确认一下昂,我走了之後你应该不会从桥上跳下去吧?」
「你这是什麽话?」
「我看你印堂发黑,真怕等一下你从桥上翻下去,那我就成犯罪嫌疑人了。」
顾雨崇挑眉扫她一眼,「你个西医什麽时候会看面相了?」
白拾揉了揉鼻子,没说话。
「在没有搞清血液病凶手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你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功利了?」
「你话什麽时候这麽多了?」
两个人同时开口,白拾视线心虚地瞥向别处,道:「算了,我回去了,你自个儿注意安全。」
「回见。」顾雨崇目送她离开,又打起精神,回到停车场,开车前往唐人街的医药馆。
医馆隐於一间阁楼里,一进门,浓烈的中草药气息扑鼻而来,顾雨崇恍惚以为回到了国内。
须臾,一名戴着圆框眼镜的小医生走过来,顾雨崇递上名片,小医生轻点了下头,领他进了二楼包厢。
老中医俯首在花雕橱窗前,听到门开了,套上白大褂,从屏风後走出来,上下观察顾雨崇两秒,领他坐到梨花木的方桌前,问道:「小伙子失眠多久了?」
「将近十二年了。」
老中医翻出纸笔,皱眉看他,「怎麽想着现在才来看?」
「以前吃完西药能睡个四五个小时,现在西药不管用,所以才来的。」
「都吃了哪些药?」
「前十年吃的是安眠药,艾司唑仑之类,後两年改成镇定片,像氯硝安定我一次吃两粒,但最近吃完头疼得厉害,我加大了药量,但效果不好,有时看人有重影,甚至会出现梦里的画面。」
老中医微微颔首,示意顾雨崇把手搭在软垫上,给他把了个脉,眸色微微凝重,捋着花白的胡须,没来得及的开口,顾雨崇先道:「大夫,实话跟您说吧,我来这儿不仅是想给自己看失眠,还想麻烦您帮我查个药。」
顾雨崇递出药罐,「我听朋友说这药是治血液病的,但不确定它的副作用,您能帮我查查吗?」
老中医定定地看着他手里的红药丸,合上笔帽,靠在海棠花纹的竹椅上,声音缓而沉:「我们医馆没这个业务,但我个人和陈怀宁很熟。」
老中医隔空指了指顾雨崇头顶,顾雨崇回头,黑漆点翠屏风一如旧时明艳,他凝眉问:「大夫,您想要什麽?」
「我想要你十年的寿命。」
第46章第四十六章停泊(2)
「事与愿违四个字,在成年人的世界很常见。」
不知道为什麽想到这句话,陈山润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推开浴室的门。
空荡荡的房间和昨夜别无二致,顾雨崇像一阵风般来了又走,陈山润叹了口气,拉开椅子坐下,心脏像是被戳了个窟窿,仔细想他们之间怎麽走到这一步?为什麽十七岁之後的人生这麽难,他到底走错了哪一步,和世界脱轨。
没人回答。他揉着刺痛的额角,心底遗憾一点点堆砌,一腔的喜欢偃旗息鼓,他喝了一口水,波折的情绪经不起一丝波澜,忘了时间过去了多久,久到把十二年的记忆从头到尾过了遍,茫然地环视这个房间。
窗台怎麽会挂着一件衣服?陈山润神色微凝,白色的T恤在窗边透着光,袖口皱巴巴的,他眯眼仔细看,那是自己的睡衣?怎麽会在那?
陈山润起身端详,T恤散发着淡淡的皂角香,他转身看向床头,只剩睡裤,皱了皱眉,鬼使神差地跑去衣柜。
打开柜门,衣服皱巴巴堆在一起,明显被人翻乱,地上散落三四粒药片,红红绿绿,不像是自己平时吃的药。
这药从哪来的?陈山润半蹲下身,沿着药片掉落轨迹,打开最下层的橱柜。
印着顾雨崇名字的病例册映入眼帘,拆开看,就诊单写着失眠障碍。
陈山润呼吸发紧,仔细翻过每一页就诊单,越往下单子上的字迹越淡,薄薄的纸泛着日深月久的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