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把股票留给你,你比你哥更适合坐在那个位置。”
段迟看他在自己的遗嘱艰难的签上名字,甚至都没能和其他人说几句话,就闭上了苍老浑浊的眼睛,然后律师机械的做着手续。
在段迟的印象里,这个怪老头对他们都没什么好脸色,即便对待自己的两个女儿也是一如既往不近人情的严厉。
他时时刻刻像是牢记商人的重利轻别离,在他奶奶死掉的那一天都没能掉过眼泪。
只是在没过多久就患上了老年痴呆,经常自己一个人坐在窗户前看着外面的落叶发呆。
段迟不懂,他奶奶美丽端庄,温柔又善解人意,与这个刻薄的老头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按照他爷爷身前的嘱咐,段家没有轰轰烈烈的举办葬礼,甚至在一周后才公布哀悼。
段迟才和宋弃领了证,都没解释清楚自己消失一周的原因,现在却又一身黑色西装,手臂绑着白色丧布,看着他爷爷的骨灰埋葬在了他奶奶的墓穴里。
那一瞬间他想到的是宋弃。
他想,到生命终端的时候,他又会和谁葬在一起。
95
股东大会那些股东一如既往的刻薄尖钻,段迟撑着额头厌烦的听着对面的聒噪,觉得吵闹无比。
“要不是看在你是极优Alpha,你这年纪我们是不敢拿腾远的未来和你赌的。”一个身材发福,走都走不动路的股东说。
段迟冷笑了一声,手里转着笔将背靠在椅背上,笑着说:“那我是不是应该感谢各位的信任?”
他的态度算不得好,但那些股东只是在忙着头头是道的说教。
段迟没说他要不要接手腾远,在他看来他手里的股份不管是在他手里还是转到段因名下,以后腾远的话语权都会牢牢掌握在段家手里。
目的已经达到了,可他们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认为,他会接下腾远董事长的位置。
他才刚满二十岁。
他们也敢。
无非就是没有哪一个极优Alpha做生意有过失误的先例。
他们自然而然认为段迟也不会出错。
年纪小又如何,他是极优Alpha,他们只会觉得基因决定一切。
段迟改变不了他们的看法,看着眼前这些人的嘴脸,段迟只觉得疲倦,于是打断他们的谈话后,一句“散会”结束了这场头疼的会议。
段因在工地,早就和段迟说过,所以段迟开车去了新开发区的工地,刚进去,就有负责人殷勤的为他递上头盔,然后讲解着他们是如何如何的管理工作。
段迟听得烦躁,看了一眼一直跟着他的负责人,让原本一脸谄媚的负责人顿时就尴尬的闭了嘴。
段因戴着安全帽正在不远处仰头看着什么,段迟也抬头看去,看到那些十几层楼高的楼层边缘,只有一条安全绳牵引的工人,正晃晃悠悠的做着手中的工作。
段迟皱了眉,走过去站在段因身边的时候,原本眯着眼睛抬头看的段因去看他,笑着问:“会议结束了?”
段迟没说话,段因又看了一眼那些工人,烈日炽烤,让他不得不拿手遮着眼睛,他说:“段迟,腾远是国内最大的房地产龙头企业,不管你讨不讨厌自己生在这个家,你都要知道,腾远不倒,上边的这些人才能按时拿到工资,那根系在腰间的绳子才不会断,那些安全网也才会结实。”
段因说着,放下遮着眼睛的手拍了拍段迟的肩膀,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他还会和工地的负责人说辛苦。
段迟站在原地不动,直到一阵塔吊呼啦啦运作的声音传过来,他才晃过神来跟上去。
他总认为段家对他太不公平,却忘了对段因也是如此。
从段迟分化成极优Alpha那天开始,整个腾远和段家都在拿继承人的标准要求他,约束他。
可他却一意孤行想要挣脱这种桎梏,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他爷爷说得对,他比段因更适合做腾远的董事长。
太多人被段因的皮囊欺骗,段因不过也是为了让段迟能惬意的生活,而选择抗下这份本不属于他的责任。
而他心中的野兽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段因的性格,如果到了这种时候,他会被情绪所操控,成为谁也掌控不了的不利因素。
段迟最了解他哥是什么样的人。
段迟六岁那年养过一只小猫,是他从路边捡回来的,他把它悄悄藏在了卧室,谁也不知道,除了段因。
十六岁的段因帮他瞒着父母养着小猫,每天放学回来都会给小猫带吃的和小玩具。
段止鸾和尧司那时候忙着工作不管他们,段迟每天最期待就是幼儿园放学回家后段因来接他,然后一起回去喂猫的时间。
直到有一天小猫跑出去,然后被邻居家那条罗威纳咬死了。
咬得断了头,露出了骨头,血淋淋的一团就那么甩在他面前。
段迟已经记不清他当时有多害怕和难过,他只记得段因一身白衬衫校服,单肩挂着书包,就那么冷漠的蹲在小猫旁边,然后面无表情的拿起那团尸体扔进了垃圾桶。
他白净的手上全是血,但段因只是任凭家里的佣人焦急的用纸巾擦着他的手,对罗威纳的主人冷声说:“给我弟弟道歉。”
他没有因为小猫的死而难过。
罗威纳的主人没有道歉,还嘲笑那不过是一只廉价的小猫。
因为是瞒着父母偷偷养的,段止鸾甚至让段因和才六岁的他罚跪在冰冷的客厅。
段因习惯了,只是笑着向他眨了眨眼。
然后第二天,那条罗威纳的脑袋就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段迟牵着佣人的手去幼儿园的路上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