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言重了。”梁有今垂着眼睑一点点掰着包子皮,放进嘴里慢慢地嚼。
姜弭的任务,应是朝廷秘密委派,京城里探子遍布,四处是各方各派的眼线,他们此去为了不打草惊蛇,从马车到行头,无一不是低调不起眼的,唯独身边潜伏着几名暗卫,非到性命攸关之际,他们也不会现身。
可要在那边逗留如此长的时间,十有八九是发生了不可预料之事。
他猜测的并无错,此时临潢区的屠宰场场主正身冒冷汗,焦头烂额。
他那骄横蛮纵的长女方才来闹过一遭,非要按时举行她的生辰宴,还要请来所有名门贵女,将宴会拾掇得琳琅满目、宾客盈门,场主几句敷衍很快将她打发走了,他眼下全然没心思挂在劳什子的宴会上。
场主面上做出镇定的模样,与案桌另一端的人道:“姜大人,您方才所言,恕袁某没听明白。”
姜弭食指点了点桌子,“是没听明白,还是在刻意装傻,我也不与场主兜圈子了,此事你所知晓的眼下一并招供了,也许皇上还会网开一面。”
“姜大人,这,这无凭无据的,话可不能乱说啊!袁某行事光明磊落,只是安分守己地做个小生意养家糊口,怎么还牵扯到皇上那边去了!”
场主心里打定姜弭只不过是为了诈他而说的这番话,倒也有几分演技,就差捶胸顿足了。
“我们姜家,向来不做无凭无据之事。”
“你,你什么意思……”
“砰!”半掩着的门被一股外力一下撞开,姜越明一手抓着一人的后领,几步拖着人走进来后,将手里的两人丢到场主面前。
那二人面色惨白,六神无主,狼狈地扑倒在场主脚边,一个劲地求饶。
姜弭抬了抬下巴,“场主莫不是以为,我们昨日毫无收获?”
在来此地之前,他特意派人仔细调查了袁华有的底细,发现此人毫无背景,屠宰场在许多年前还只是个卖猪肉的小铺子,拖家带口的袁华有只能勉强养活家中六口人,直至后来得贵人相助,才逐渐发展。
可表面风光的屠宰场背地里却做着肮脏交易,他们毫不顾忌地绞杀屠宰染了病的牲畜,再将其低价卖给为了远航需要大量储货的海上商船,以及,承担不起寻常肉价的贫民,以此在其中牟取暴利。
昨日一下悄无声息地潜入,偌大的场里有一处密闭的房间,里头的场景触目惊心。
牲畜死的死,病的病,它们的肢体被绑着随意丢在地上,看着屠夫持刀走来也毫无反应,歪倒在一边四肢抽搐,瞳目泛脓白无神,四下流涎。
袁华有光靠自己是没胆量做出此等违反律法之事的,若是顺藤摸瓜,必然能牵扯出他背后的引导者和靠山,他们大抵是没想到从动物传递至人身上的肤病甚至会传入皇宫,引起了皇帝的注意,直至昨日,还有一批批被黑布罩着的染病牲畜被带入屠宰场中。
“你好大的胆子,传播疫病威胁皇族安危,可是要诛九族的罪。”
一说到诛九族三字,袁华有身子抖了下,他死死咬住嘴正紧绷不语,姜弭又添了把火:“你若还是嘴硬,等皇宫下令派兵前来掀了你这屠宰场,也不知届时背后与你一同经营的人,会不会站出来同你一起受罪。”
他们不会。
袁华有心中再清楚不过,他们不过只是一群眼中唯有已利的贪官,甚至妻儿在他们眼中都能成为牟取利益的工具,随时可以将其抛弃,他们那时只不过允诺于荣华富贵,但富贵险中求的道理谁都明白,既做了此事,便没有回头路了。
姜弭见袁华有抖成筛糠而不自知的模样,叹了口气,“前些时日皇宫内妃嫔所豢养的宠物得病死亡,随后不久宛园和马场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莫统领可不是吃素的,他早有察觉,向皇上禀报了此事,纸终究包不住火,我劝场主还是快些将你知晓的一一道来,否则被压去慎刑司,还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袁华有额上不停冒汗,他除了一名长女以外,还有一对今年不过刚满五岁的双生子,迫于压力之下,他不得不供出他所知晓的一切。
事情的起因不过是家中的远房亲戚突然造访,与袁华有抱怨家中几十只猪都被养死了,只因为他们去驷县游玩了三日,只留下家中一个天生缺陷的侄子,那侄子虽然痴傻,却也懂得每日按时喂家畜,他们也就放心走了,可谁曾想猪崽中有一只患了病,那痴傻儿不懂分辨,任由剩下的几十只全染了病,等他们归来后发现几乎死光了。
这可大好,一通脾气也无处发泄,看着那些染了病的猪,丢弃了觉得可惜不舍,不丢也不能宰了吃。
那几名远房亲戚苦恼无比,于是寻来袁华有这儿询问对策。
袁华有给了他们一笔银钱,让他们将那几十只家畜给带到他这处,本是打算将其焚埋,却被家中的两名贪财的下人处理后转卖了出去。
“后来有人闻声寻上了我,他们看中有一条偏僻的山路可通入屠宰场里,行事不易被发现,临潢常年湿热,每年都有大批家畜染病被拉去焚埋场,他们就与我商议借我的屠宰场宰杀处理了那些家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