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无赖地说:「我可不关心你有多希冀这个机会。」他绝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谁来也一样。
这话说的非常得罪人,十七怕轩找小六的麻烦,奉陪了。
有一日,十七忙着没空,轩突发奇想让小六陪他下。
小六很小的时候并不喜欢下棋,只记得个规则,後来忙着逃亡和活着,再後来忙着精研医术毒术,忙着看病,即兴捡了什麽人就更忙了,几乎没下过棋。
小六一向觉得自己的时光是不能用在这麽消遣的事上的,但是看着轩那和记忆里逐渐有些重叠的脸,觉得消磨这麽点时光也还行。
小六拿起一枚棋子,随意地起手。轩暗自奇怪小六的路子,一边谈笑,一边跟着落了棋子。小六下得非常不犹豫,一盏茶以後,轩很郁闷,小六仿佛这辈子没下过棋一样,又过了一盏茶,小六的子被吃的乾乾净净。
轩心疑,小六不像是装的,但一个能从他手下逃脱的人,又怎会如此简单?
小六却笑着叹气:「我只是个医师,不会下棋不奇怪啊?」
小六虽然不懂,但是瑲玹很厉害,据说棋局如战场,他很开心瑲玹这麽厉害,这样自己就更不用操心了。
轩决心和小六再来一局,只是刚杀了一半,十七已经忙完了,轩大喜,前几日的对局他已经对璟的棋艺心服口服,只是摸不清对方的上限在哪里,轩喊十七来指导小六下。
十七在小六耳边指导,小六从善如流,本来已经毫无希望的棋局焕发了生机,轩也不敢怠慢,半个时辰以後,轩还是赢了。
小六对十七无奈地笑说:「没办法,我拖累你了。」
十七却说:「不是,你走的那些都很好,是我自己走的不好。」
小六心下惊讶,这世上确实有人很擅长甜言蜜语,而且确实很讨人喜欢。
小六看了看天色,已近黄昏,他笑着说:「听说北街上新开了一家烤肉铺子,我请客怎麽样?」
「好。」璟答应得很快。轩怀疑当璟面对小六时,大脑中压根没有不字。
轩指着自己,「我还没答应。」
小六笑说:「我还包酒,今天你点什麽我都照付,走吗?」
轩笑了,「好嘞。」
一路上小六难得多话,就好像不甘心自己下棋输了一样,和轩打嘴皮子仗,璟安静地听着,脸上是温润的笑意。
小六正在铺子里点菜,却远远注意到有一辆华贵的马车驶入清水镇。
是防风氏。小六瞥了一眼十七,这恐怕是他的未婚妻那位防风姑娘,正好,自己伤也快差不多了要离开清水镇了,十七被未婚妻那边绊住自己好脱身。
小六其实早就给老木攒好了养老的钱,死活不动,串子麻子如今娶了媳妇,麻子还有了个女儿,他跟着屠户那家不愁吃穿了,串子虽然这麽多年也没能学会多少医术,但桑甜儿已经得了小六一成真传,继承回春堂不成问题,十七即将离开。小六可以去见自己想见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对了,还有一个蛊,只剩下这一个麻烦了。
不一会,马车高调地路过,璟看见了马车上的图案,几乎凝滞。
轩在心里看热闹,点了一盘瓜子,小二马上端来,他磕着瓜子,看着十七的脸色变化,笑得很开心。
小六不在意地烤着肉片,璟神色黯然,轩看着这两人的反应下饭,顺带继续很小六说说笑笑。
吃完饭,小六笑着说:「天色已晚,我就不留了。告辞。」
轩和小六顺路,跟上他走了。
璟静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在长街拐角。静夜匆匆跑来,「总算找到您了。公子,防风小姐来了。」
璟眼中俱是黯然,默默地走着。静夜说:「这些年,公子一直没有消息,知道实情的人都劝防风小姐退婚,可她坚决不肯,一直留在青丘,等着公子。虽然没有过门,可已经像孙媳妇那样服侍太夫人,为太夫人分忧解劳。公子执意留在清水镇,不肯回去,太夫人非常生气,防风小姐在家里一直帮着您说话,还特意赶来见您。」
璟依旧不说话,静夜心内无限怅惘。公子以前是个言谈风趣的人,可失踪十年,回来之後,他就变得沉默寡言。静夜曾派人打听过,公子在回春堂住了两年半,中间有三年的空白。可公子从来不提,太夫人特意写信询问,他也只是回复忘记了,说他恢复记忆时就已经在回春堂做学徒了。静夜和所有人一样,都认定是大公子动的手脚,可公子不开口,他们没有人敢行动。
到了门口,璟停住了步子。
静夜倒也能理解,公子和防风小姐虽然早有婚约,却从未见过面静夜低声道:「防风小姐喜欢射箭,公子以前设计过兵器;防风小姐喜欢游览天下山水,公子很擅长画山水;防风小姐喜欢北地劲歌,公子可以用笛子为她吹北地歌曲。哦,对了,防风小姐的棋艺很好,连她的兄长都下不过她,公子可以和她对弈……」
璟走进府邸,仆人们一迭声地奏报。在侍女的搀扶下,一个水红裙衫的女子走了出来,身材高挑健美,眉不点而翠,唇不染自红,她姗姗行礼,仪态万千。璟却低垂着眼,只是客气疏远地回礼。
路上,轩问小六:「你怎麽收留的那位?」
小六笑,「我不信你没去查过。」
「的确派人查了,但你把麻子和串子教得很好,他们没有泄露什麽。串子被灌醉後,也只说出他受了很重的伤,是你把他捡回去的,连具体什麽伤都没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