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欣欣然改口,并行一大礼,只是把那个「沈」却不知刻意还是无意地给省掉了:「夫人。」
这一声「夫人」,把沈栖鸢吓得两靥鲜红,又烧灼了起来。
她含着一些嗔怪凝视时彧,不敢言语。
时彧握住了她的手,带她往里去,不再理会刘洪,嘴里恼羞成怒地嘀咕着:「不过?回府取个东西,吃什麽饭,洗什麽尘。」
沈栖鸢听到他?郁闷地叨咕的声音,那些羞涩慢慢散了,莞尔地垂下了眸,低头看路。
伯府一切照旧,亭台楼榭一如往昔,再涉足波月阁,却已恍然换了天地。
画晴正在洒扫,庭下茑萝已殂谢,满地枯枝败叶,她扫得正起劲。
猝不及防撞见回来的少将?军和沈娘子?,画晴眼睛一亮,立刻泪眼汪汪地飞奔而?来,不顾少将?军在场,一把抱住了多日不见的沈娘子?,激动之下,差点儿咬住了舌头。
「娘子?,真的是你??」
她立刻就要与沈栖鸢畅叙幽情,一说?别来相思之意。
不慎被少将?军一记冰冷的眼神打断。
吓得画晴鹌鹑似的直缩脖子?,胆小?类鼠地偷瞄。
沈栖鸢知道?时彧又吓唬她了,她上前摸了摸画晴的小?手,对她道?:「我这次来,是来找一件东西的,找到之後就要走?。」
画晴幽幽含泪:「娘子?你?就不能长住吗?」
沈栖鸢正要摇头。
时彧蹙眉上前,将?沈栖鸢的手从画晴那夺回来,握在自己掌中,方快活,冷眼对画晴道?:「你?沈娘子?有大事要办,长住不得。就算日後回了伯府,也是同我长住,有你?什麽事?扫你?的地。」
「……」
少将?军还是那麽凶。
画晴扁了嘴巴,拾起了刚才掉落在地的笤帚,灰溜溜丶悻悻然继续扫尘去了。
只是时彧发觉她贼心不死,时不时地便往沈栖鸢这头偷瞄一眼,像见了鬼似的,生?怕她的沈娘子?是个假的。
沈栖鸢与时彧往後院走?,一面走?一面道?:「你?同一个孩子?计较什麽?」
时彧冷哼了一声:「在你?心里,我不也还是个孩子?麽?两个孩子?打架,你?个大人掺和什麽?」
「……」
这倒是,无法反驳的一句话。
只是,在玉树园那一夜开始,沈栖鸢就试着不把时彧看做一个孩子?了。
他?有着成熟男人一切的生?理特徵,也有着强大的能力,足以为她遮风避雨,如今的时彧对她,是她命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是她不觉中会信赖丶会爱上的男子?。
沈栖鸢将?那封诏书?隐藏在後院梨花树下,她借来花锄,在泥里锄了许久,终於挖到了那只素朴暗沉的木匣。
沈栖鸢雪色衣裙因为挖地尽数弄脏了,她一点也顾不上,跪在松软的泥里,将?木匣子?打开,取出里边封存的圣旨。
时彧在一旁看着,忍不住道?:「沈栖鸢,你?真是个锯嘴葫芦,一声不吭瞒了我这麽重大的事?」
看起来她是早知道?圣旨有问题,才会一路带到长安。
约莫又怕有心之人发现,所以她把这道?假诏埋在了後院的梨花树下。
被时彧指控了,沈栖鸢赧然抱住匣子?,望了眼倨傲地高?仰下巴的时少将?军,细声道?:「我没告诉任何人,连伯爷也没有说?。」
时彧终於垂下些角度,仔细看着沈栖鸢。
在她心里,到底有没有那麽一时一刻,对他?的阿耶动过?心?
在她身陷囹圄,在那样?绝望的境地里,遇到了从天而?降赶来营救她的男人,就是她每每念及,都会语调柔转丶充满了虔诚与尊敬的「伯爷」,她可曾因此而?动过?心?
时彧也根本不敢问。
反正,现在沈栖鸢是他?的。
他?古怪地掀了下嘴唇,难掩声音里的阴阳怪气:「那我就更没资格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