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太上皇独自站在窗前,手里握着的是那日里云珂所赠还的玉佩。
玉佩圆润有光泽,想来是这么多年,时常被人把玩。
她望着远处的兰花,双眼轻阖,脑海里不由得浮现起多年前。
那时她还未册封为太女,只不过是先帝最不起眼的孩子,她父君早亡,母皇只偶尔才想起她来。
为使母皇能多看自己两眼,她不停地学,学着如何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皇女,只可惜,她从不敢在人前表现出半分。
宫里不缺乏天资聪颖的皇女,谁能与贵君所出的三皇女相比?
有次她的文章不过是被母皇多夸赞了几句,便引得那贵君买通了她身边的侍卫,将她泡在湖里整整半个时辰。
那时刚入秋,天气还算好,只是那时她的份例被上面的人层层克扣,到她这儿,只勉强能混个温饱。
她想,大抵她是皇室血脉,那群人也不敢做的太过,她的十妹就是因为被宫人克扣分例而活活饿死的。
听说被发现时,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瘦的极其厉害,可怜了她的十妹当年去世时也不过八岁,当真是没爹的孩子可怜,皇宫里,没爹的孩子更加可怜。
不过她当时也小瞧了那日的湖水,虽刚入秋,可还是冷啊,从湖里被救起后,她就开始发起了热。
而救她的是她宫里最不起眼的一名小侍,那小侍容貌倒是不俗,只可惜脸上多了一个红色的胎记,不过,若非如此,那小侍指不定会成为她的庶父。
那小侍偷偷地请来了相熟的太医院的学徒给我把脉诊治,那人倒也不愧是太医院的人,哪怕只是学徒,只几服药下去,自己便好了大半。
后来那小侍经常在贵君寻她麻烦时,偷偷地给她塞东西或者是塞被褥。
那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年,那两年她频繁地在母皇面前表现,因此惹来那贵君的不满。
于是在一日,那小侍给她送吃食时,被贵君的人当场抓住,贵君当着众人的面没说什么,反而显得很是大度地夸他是个忠心耿耿的。
可第二日,贵君就在他房里搜出不少的珠宝首饰,她心知那是贵君诬陷于他,可是她当时连自己都护不住,又怎么会护住他人呢?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带走用刑,然后赶出宫去。
她赶到宫门时,她对他说:“愿你此去,顺遂平安。”
“顺安!”他对着宫门朝她大喊道:“若有朝一日,你能如愿,记住这个名字,她会替我回来看你。”
她从腰间取出一枚玉佩,放在他的手心,她说:“此物为证,此名为信,日后我定会为你报仇。”
自那日后,她二人再未见过。
也是自那日后,她便收起了锋芒,坐山观虎斗,直至她那些姐妹都死的死,伤的伤,贬的贬,只留下了她,她终于入了她母皇的眼,成为了天启的皇。
她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处理了当年那位贵君,以及参与其中的宫侍。
只可惜,有好些宫侍都死在了夺嫡之中,那位贵君当时好像也是在冷宫之中找到的。
后来她也查过宫中的花名册,可他的名字,早已被那贵君命人抹去。
直至后来苏顺安的名声从沧州传至京城,她以为不过是巧合,不过还是上了些心。
她派去的人告诉她,此人姓苏名云珂,字顺安,还偷偷将她腰间玉佩的花纹描摹了了下来给她看,只一眼,她就敢断定,是他的后人寻来了。
金殿上,她丝毫不费力地就将苏云珂给认了出来,只因她的那双眼睛像极了他。
她特意将苏云珂的试卷调了出来阅览,实属上佳之作,她大手一挥,状元娘子就此定下。
后来她派去沧州的人告诉她,苏云珂虽定过亲,男方那边心中另有其人,所以又退了亲。
于是,她想将苏云珂召为驸马,也算弥补她的祖父。
可谁知苏云珂竟敢抗旨拒婚,并且扬言若要她娶皇子,须得皇子下嫁方可。
年少时,总归是心高气傲的,更何况还是年少成名的状元娘子呢……
她承认将小六下嫁苏云珂是有那么一些报恩的成分,可更多的是,她看中了苏云珂的才华。
虽为人骄傲了些,可有才之人谁不骄傲?
她也曾问过小六,这门婚事小六自己也是点头同意了的。
那个孽女挑唆凤后对苏云珂下药之事,她是知道的,当时她也想阻止,可是她犹豫了,为何犹豫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的孩子果真是不凡,聪明机警,又处变不惊。
她本无意将她外放,是从长青那儿得来一本话本,那故事看的她欲罢不能,她看完后,命长青如数奉还,就当她不知,心里便有了决定。
后来琮儿那丫头上门挑衅,太女将事情原委告知她后,她更加坚定了她的想法,当然也如了太女的意,命苏云珂为太孙太傅。
后来连州灾情,她命苏云珂前去赈灾,任连州知州、知府也是为了考验她,可以说,苏云珂给她交了一份完美的试卷。
京城一别多年,她原以为那孩子不知其中缘由,可殿前一问,她竟说她知,还说要将此事带进棺材里,着实将她气的不轻。
听长青说了她与小六在连州相处的点滴,她总觉有些怪异,便又步步紧逼,终于将那孩子的心里话给逼出来了。
自她二人成亲后,那孩子从未改过口,太女和琮儿也曾说,那孩子太过守礼,她想了想,好像也是。
其实那孩子不知,她与太女每一封来往的书信,她都亲自阅览过,或许以她敏锐的性子,她早已猜晓出来,只是未曾言明罢了。
再后来那孩子的胆识令她都震惊,那长剑就直勾勾的搭在她的肩上,她竟然还敢如此硬刚,不得不说,她是着实佩服。
后来听琮儿说,那孩子一月三道请辞的折子,她不由得轻笑,这孩子心思当真令她不知如何说……
总之,上半生,她如履薄冰,后半生有如此佳媳,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