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非凌终於看不下去了。只见他手袍一展,如同幕布一般席卷上天,挡在千里眼面前,试要挡他视线。随即腾空而动,跃至千里眼身跟,低声劝道:“别找了。”
然而此刻千里眼双目已浸满血水,瞳仁却惨白缺焦,似盲了一般。他终於闭上了眼睛,抬起手臂,指向最南的方向:“在那里……有劳道长……”话不及说完,身体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向後倒去。
越非凌将他牢牢接在怀中,扶好了,方朝他指示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那里有一颗硕亮的星辰,在星辰背後,隐隐有点阴影,只是天星太过光亮,那影子不过是恍惚之间,极难察觉。
素女乃天汉神女,要在星河中收纳一颗珠子何其简单,即便当日轩辕黄帝明辨此节,恐怕亦未必能够从茫茫天河中寻回玄珠。更何况是千里眼……
越非凌低下头,细细凝看著侧头歪靠在肩膀上的男人,惨白的脸上全是干涸的血线,眼角下的一片脸竟像年迈的老人般枯皱,落到如此狼狈的田地,却只是为了武曲的一句原谅。这个男人,当真是傻得可以了。
然而这样的心,才更为珍贵。
越非凌带著千里眼回到地上,将他轻放在一块石下躺好,随手脱下外袍覆在他身上。遂转身,招来云,飞上天际,未几,便带了一枚漆黑如墨的乌色玄珠降落地上。
这枚玄珠有拳头大小,珠身墨黑,却透亮晶莹,内里隐约有亮影闪烁,似乎蕴含极大力量,在越非凌手中隐隐渗出仙气。此珠本就是轩辕黄帝所有,更浸在星河多年,吸取星华之聚,非比寻常。
越非凌虽亦见惯宝物,但如今这颗上古玄珠却当真是万年难得一见的珍宝。若借此珠修炼,修为绝对是日以作年,事半功倍。
然而越非凌只是扯了一卷帛布,将这玄珠裹好了,带到千里眼身边放好。转身走去河边,取出一方静帕洗湿了,复又回去,扶好千里眼,替他细细擦去脸上血痕。待帕子擦得全是污血,便又再往河边清洗,如是者循环了好几趟,终於让千里眼的脸干净了。
他收了手帕,看了看天色,天仍未亮,至少还有大半时辰。
越非凌坐到千里眼身侧,那双锐利的眸子已经闭上了,便也无法知晓他做了什麽。他可以在自己面前安心的闭上眼睛,是对自己的信任吗?
儒雅脸上露出温柔笑纹,越非凌伸手挽起男人鬓边的一缕碎发,慢慢揉著。
“你尚且不知,我对你的心思吧?……若是知晓,大概就算眼珠子碎掉,你也不会闭上眼睛了。”他轻笑著,抬头看向已经不再漆黑一团的天际,“你既有交付,非凌自然不能辜负了……瞧,我们便等到日出之时,若之前武曲星君出现,我便把你还给他。但,若是日出了仍不见他,那麽……”
凤目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欲念,“你便是我的了。”
唯见玄珠失踪迹,鄱阳湖底访四渎
日上三杆,开阳离开白仁岩後急往绛珠河而回。
日出离开时他曾感觉到离娄身上的魂精有所回应,心里念著他不是离去了吗?怎又回去了?回去,是不是在找自己?
心中不禁微微生甜,那个木纳的男人,终究是舍不下。
岂料日出之後,竟突然再感觉不到魂精所在位置!
开阳虽不知发生何事,但隐隐觉得不妥,便更加快速度往厌火国方向飞去。
在绛珠河谷降下云头,除了那堆早已熄灭的篝火,并未看到千里眼的身影。
开阳皱了眉头,抬头四下张望,却见不远处一块石头下,放了一个布包。他连忙过去捡起,未曾打开,已察觉了里面散出的阵阵仙气。
这是何物?
便掀开了帛布,只见里面藏了一颗通体漆黑的宝珠,珠中烁烁亮影。
莫非是轩辕玄珠?!
开阳心中大喜,可转念一想,这宝贝岂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此?必定是千里眼寻到此物,心中不禁有些气堵,好啊你个千里眼,把我气跑了也不来找找,偏还急著去寻什麽宝珠……回头再给你算帐!
他将宝珠收入乾坤袋中,遂再四下张望,倒想看看那个木纳的家夥是不是想玩什麽把戏。可等了许久,仍不见有人影出现,却是奇了。
既是寻到玄珠,怎不亲手交与,却独独留在此地……
莫非?
有什麽不测?!
开阳登时大惊失色,他负气而去害千里眼受伤,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了,如今连他臂上的魂精也失了联系,只怕掳走千里眼的,绝非等闲人物。
到底是谁?!
竟有能力封了他的魂精,将离娄不声不响地带离此处?
心乱如麻,只一想到千里眼不知在何处,也不知会否受伤,便静不下心来。但他亦知急躁於事无补,突然他抬掌化出一团烈火,猛然一把抓灭,硬生生地将掌心片肉烧伤大片,痛得他双眼微敛,皱了眉头。
但多少,教他冷静了下来。
带走了千里眼,却留下了玄珠,这显然是知道这珠他正在寻找,留给他,便像作个交易那般,用珠,换离娄。
而眼下,知道此事的,除了黑龙王,便是……
“越非凌!”
开阳咬牙切齿大吼一声,直奔厌火山上越非凌的宅院,然而那里已是人去楼空,只剩下摇摇摆摆的翠竹和飘散清香的藿香,任开阳找遍了竹楼,仍是一无所获。
那越非凌到底将离娄带至何处?!
开阳站在竹楼下,瞪著这摇曳生姿的紫竹林。
怒火中烧的武曲星君猛然跃起,骤然间,身後烈火腾空,整片紫竹林顿时陷入一片火海,不过半炷香时间即化成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