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罗既然是宝山县县令的禁脔,要想保下他,自然需得避人耳目。青竹放心大胆的将他带回了客栈,自然也是察觉了,这客栈里住的,几乎全是陈肃昇的人。
都这么些日子了,青竹便是再迟钝,也察觉出来了他们这一路上都有人在打点安排。
投宿的客栈无一不是干净整洁又客源稀疏的,冬令时节各色新鲜蔬果也是寻常可见的,客栈的厨子也大多都会上这么一两个地道山西菜。
青竹时常在各个不同的客栈吃着味道相似的山西菜时,非常怀疑陈肃昇是不是雇了个山西厨子一路跟着他们。
她知道陈大爷富裕非常,出门在外也从不会委屈自己,这一点他们当初从太原到金陵的路上,青竹就已经见识过了。
青竹时常想劝诫陈肃昇几句,出门在外莫要讲究这许多,可今日她却觉得他的讲究还是有些用处的,这客栈就是最隐蔽安全的地方。
客栈里客房不多,陈肃昇住的那间是最大的一间,房间内一张画意略显粗糙的巨大屏风将卧房从中间隔了开来,将床榻这边遮掩成了一个私密的角落。
若有人推门而入,只能瞧见那张巨大的福禄寿屏风,并屏风外的一张八仙桌,几张独角圆凳,这便算是个简单的会客堂屋了。
青竹将阿罗带回客栈后,径直就将人带进了陈肃昇的客房堂屋落座,请店家上了些茶水点心,边聊着阿罗遭逢此难的前后经过,边等着陈肃昇回来。
青竹知道,自己这样突兀的带个男子回来,李吉肯定会立即告知陈肃昇,而以陈肃昇那善妒又霸道的性格,肯定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
虽说误会可以解释,但没必要的误会尽量避免最好。陈肃昇待她一片赤诚,又明知他对自己十分在意,自然不该平白让人着急上火。
果不然,青竹连一盏茶都没吃完,客栈楼梯处已传来了那个熟悉的脚步声。
陈肃昇推门而入,青竹立马抢先一步说了说她遇上阿罗时的情形,又让阿罗这个苦主禀了禀他的遭遇,然后一脸等着他定夺的表情看着陈肃昇。
她这一举动,无疑大大取悦了着急忙慌赶回来扞卫自己身份地位的陈肃昇。
陈大爷瞬间就美滋滋了。
嗯!
我就说吧,青竹很是知轻重的!
就这么点事也想着与自己商量!
陈肃昇很有些陶陶然,嘴角不由露出微微笑意,显而易见地十分享受被青竹看重的感觉。
李吉对主子这没出息的样子已经有些见怪不怪,只还是不想大爷太过露底,连连咳嗽了几声,可惜一声也没传入到陈肃昇耳中。
好在青竹也不是个对男女之事十分敏感之人,没觉自己竟然可以如此简单的左右曾经太原府第一浪荡客陈大爷的心绪,只等的久了,有些不耐烦的再次问了问他的想法。
“按说你是这江南两省的巡按御史,专管巡查州府县道衙门里贪腐渎职等弊端,这事合该你管。”
青竹意图很明确,是希望陈肃昇做个惩奸除恶的青天大老爷。
陈肃昇原想着一口应承下来的,这事也确是他可以管。
可是被人逼迫做小倌儿这种事,只有人证没有物证,真断起罪行来又是可大可小的,陈肃昇不想费这个劲。
他转过头,面色平淡的看着眼前这位状似十分老实的年轻男子,冷声问道:“你叫阿罗?”
“嗯,小的名唤阿罗。”
“长的是不错,就是稍微黑了点……你是哪里人士?家中还有何人?”
说来也巧,这些问题刚刚青竹已问过了,阿罗也已经编好了。
此刻阿罗便不慌不忙回道:“小的正是宝山县人士,无父无母,是个孤儿。”
阿罗心道,他说官话的口音与宝山县人相差不大,他们若要收下自己,必然不会在宝山县多停留,更不会去县衙核查他的身份背景,所以这个谎,阿罗撒的十分坦然。
陈肃昇又随意问了问他的其他情况,阿罗也都回答的滴水不漏,仿佛他真是一个无辜的可怜老百姓而已。
按阿罗的说法,他虽只想依靠青竹他们逃离宝山县范围,并不是想与宝山县县令作对。
但若是陈肃昇有需要,他也可以舍了颜面出来指证宝山县县令,以作答谢他的搭救之恩。
陈肃昇心头嗤笑一声,想说屁大点功劳,竟然可以视作回报,真是越不想留下他了。
而且就这会儿功夫他已打量清楚了,这阿罗筋骨紧实,底气十足,手掌有老茧,十之八九是个练家子。
或许他想借青竹脱身是真,可有所隐瞒也是真。求人庇护还隐瞒藏事,态度不正,不足与之谈论过多。
陈肃昇让李吉带阿罗下去休息,只与青竹二人在屋内商议道:“若是我想要让他离开,丢开了不管这事,你同不同意?”
“为何不管?你不想惹事?”青竹很不满意他这个答复。
陈肃昇耐心与她解释利弊得失:“他招惹的不过是个县令罢了,咱们自然是惹得起。只是他证据太少,很有可能是费力不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