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甯怔了怔,让奶娘将孩子抱近些,就见鲜艳的缎制的襁褓里,小家伙正闭着眼睡觉,一张小脸皱皱巴巴,与美貌毫不沾边,但偶尔随着呼吸,吐出的几个冰雪似的泡泡,倒是添了几分可爱。全身上下看起来,也就只有露在外面的一双肉乎乎的小拳头,瞧着粉粉嫩嫩,同少甯设想有些吻合。
奶娘许是看出了她的窘迫,哈着腰道:「娘娘别急,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待满月您再瞧,保准是位冰魂雪魄的小美人。」
少甯哂笑,「那就借你吉言了。」
打发了奶娘出去,程之衍摇铃让下人上来饭菜,往她腰後垫了几个软枕头,一勺勺喂她吃完,又用热帕子给她擦乾净手脸,觑着她的脸色道:「怎麽?不喜欢姑娘?」
少甯说不是,「只是一想到是女儿,日後难免要嫁到人家去,看着婆家一家人的脸色过活,我便总觉得不舒服。」
她自己是运气好,遇到了程之衍,可也知道,这世上并非所有的男人都如他一般,待妻子赤诚又敬重,一想到女儿有朝一日也要谈及婚嫁,操持一家老小不说,没准还要捏着鼻子受人家的妾室茶,她便觉得心疼难忍。
大抵是所有做了母亲的人都习惯多想吧!少甯沉浸在对来日的忧患中,丝毫不觉得女儿刚出生就想这些有什麽不对。
程之衍正在脱外面的罩衣,闻听此话,眉目便冷峻起来,哼了一声道:「本王一个官家亲封的近宗,尚且没打算纳妾,来日看谁敢!」
少甯这才惊觉,两人想得有点太远了,她视线移过来,见他已经脱了外衣,只着身上的中衣,迈步往床上来,不由诧异道:「你怎麽还在这?」
程之衍脚下一顿,大步走到床前来,疑惑道:「我不在这,去哪?」
少甯生产时流了不少汗,但坐月子的人不能洗漱,便只用热巾子简单擦了擦,她原本将正房那边都安排好了,留了芙蕖伺候他起居,不料程之衍听完她的打算,不由黑了脸,「我自己可以,不用别人伺候,再说那些女使我也用不惯。」
这里原本就是留给自己坐月子用的,屋内封得严实,连丝风都透不进来,少甯是产妇,不得已便罢了,他一个大男人哪里受的了这份气闷。
「那就去前院睡,让小厮服侍。」
他在床前站着,理直气壮道:「你在哪,我自然也在哪,就这麽定了,你晚上起夜换月事带记得叫我。」
说完便往衣柜去了,抱来一床被子,轻手将少甯移到里面,灭了烛灯,「睡吧!」
少甯有些闹不明白,身上疼得厉害,也懒得再同他攀缠,浑浑噩噩中渐渐睡着了。
接下来的日子,大半时间他都待在府中,不是陪着她说话,便是到隔壁看女儿,而差事倒是不怎麽上心起来,偶尔想起来才会到兵部点个卯,兵部积压了太多事,催促过後仍不见人,索性将一应文书搬到了宁园来,同他商议过後再报政事堂,呈交皇帝御案。
朝中有些许大臣咀嚼过後,明白宁王这是有意避嫌,便将效忠的决心渐渐转到端王那边来。端王府在上次巷战中,有四五个院落被震天雷击破,足足修了一个月也没彻底恢复原貌,好在人员损伤方面倒是无碍,收到风声,端王召集了一批心腹商议。
有人道:「宁王倒是寻了个好藉口,在这等紧要的关头,竟得了一女,听闻下朝後,连官家要与他商议京卫之事,都不好多开口相留。」
另一人道:「他既无心,岂不正好!明日不若由臣等联名,请奏官家立储,庄王和太子谋逆,三子之中,唯余殿下忠孝节义,届时再由几位御史台的同僚敲敲边鼓,造成个群情亢燃之态,官家自然便会允了。」说话的是户科给事中冯程,是实干派,於细节上不甚讲究。
果然一旁的曹御史开了口,冷冷瞥了他一眼,哼道:「冯大人倒是有胆色,只是咱们未弄明白官家的心思,便贸然开了这个口,届时万一触怒了龙威,冯大人是自己能尽数抗了?还是能替殿下分担几分?」
冯程怒目,「官家唯殿下一子,不立殿下又能立谁?总不可能再将囚禁的庄王再放出来。」
曹御史冷晒,瞥过他後,又望向上首,恭敬道:「殿下,机会是难得,但也不可冒进,废太子之事如今已经处置完毕,可立储的诏书却迟迟没有下来,恐官家心中尚未想定,咱们贸然开这个头,若与其心中所想而合便罢,若背道而驰,只怕前面做的一切都白费了不说,还会惹怒官家,於殿下不利。」
冯程哼道:「官家未下诏书,不过因正伤怀着与废太子的父子之情,和与谢氏的夫妻之情,一时没顾得上罢了,目下朝中正是谈昌色变之时,只要咱们的人在背後推一把,也许官家便就此记起来了。废太子失德,忤逆不孝,有着这厢对比,官家自然也会明白,谁才是江山可托之人。机会难得,不容错失,若等到废太子和谢家之事淡去後再出这个头,达不到这个效果便罢了,只怕还要从头筹谋,实在舍近求远。」
说完,朝上首一揖手,叫了声殿下,「当机贵断,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等必定全力以赴。」
曹御史也站起来揖手,语重心长道:「殿下,行船安稳,不可冒进啊!」
赵弦坐在太师椅上,手指刮了刮袖口的祥云滚边,到底权势诱人,他舍不得到手之良机,抬眸一一扫过众人,沉声道:「本王已经决定,明日请秦大学士奏保,於朝会之上请立新储,届时还望各位鼎力相助。」<="<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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