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把我捡回明空观的时候,我已在街上乞讨两年。
八岁的我身材比同龄人瘦小许多,惹得六位师兄师姐十分怜惜。
他们「啪」的一声在墙上贴了张胖乎乎的年画娃娃,誓要将我养得和她一样。
于是,大师兄教我修习***。
二师姐最是爱美,日日用牛乳给我泡澡养肤。
三师姐嗜甜,变着花样给我做点心。
四师兄一双巧手,给我编头发裁衣裳从不重样。
五师兄上山挖苦苦的药材给我补身体。
六师兄打兔子捞鱼虾,顿顿膳食美味又健康。
而师父,堂堂大夏国第一相术师,每日挖空心思和徒弟们斗智斗勇,变着法儿骗走师兄师姐们给我投喂的零嘴,被师门上下一致鄙视。
不出三个月,我被养成了和年画上一样的糯米团子。
所有人都很欣慰,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除了大师兄。
不论是初级***还是入门典籍,我都学不会。
他想了各种方法教导我,仍未有寸进。
我哭丧着脸,问师父我是不是没有做相术师的天赋。
师父一手拿着烧鸡腿,摇头晃脑地说:「非也,非也。你命盘无相,不沾因果。不是没有天赋,而是太有天赋。」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一味担心自己学不好会被送回山下乞讨,愁得好不容易养出的肉又掉了几斤。
大师兄无奈地捏捏我瘪下去的脸颊,索性放弃传我相术,转而传些琴棋书画之类的风雅之事。
那时的我早已懂得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饭。
我想,明空观上下如此待我,必有所图。
我听说,有些道观看似正派,实则背地里做着贩卖人口、养瘦马的勾当。
但我不在乎。
我贱命一条,活一天赚一天。
出生至今,我从没过过这么好的日子。
就算他们想让我去做些什么,我也是愿意的。
就这样,我在山上当了十年饭桶。
没人要求我做过任何事。
直到他们一个个死去,大师兄才对我提出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要求。
他说,小七,活下去。
没有震惊和怨恨。
只有不舍,和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很久以后,我恍然想起,他们都是相术师啊。
从看到我的第一眼,他们便知晓,我会杀死他们所有人。
我不知道他们为何没有将我提前扼杀,反而抚养我长大。
我只知道,自他们死后,我的灵魂再也走不出明空山的大火。
他们从不入我梦,只有在火中,我才能看见他们的脸。
一遍又一遍看见他们死前混着血泪的双眸,嘴唇一张一合,对我说。
「小七,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
我不懂。
小说《神隐》第一章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