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朱玄大街上,锣声喧天,人声鼎沸。
天色渐晚,苏晴栩逛了一大圈坐回华贵的轿撵里,指派了两三个侍从去最为偏僻的巷尾狠狠打谢琨源。
而且她特意让他们换身打扮,拿了让某人现真形的药。
侍从只是听命,将门之女是贵女,却又极喜将别人的傲骨踩碎。
但这次,这位嫡贵女并不想真的让那个少年被打死。
……半柱香后。
桃梨巷,衣衫褴褛、半身躺倒在地上喘气的少年一身可怖受虐伤痕与泥污,冷白俊脸在淅沥雨幕中越发惑人。
一位华衣女子姗姗来迟,连婢女给她撑着的油纸伞也浸透了奢靡之味。
苏晴栩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这个惯能与她纠缠的冤家。
不错,能承受多人的拳打脚踢,还能尽力防备保护自己留一口气,以后必有一番“作为”呢。
即使她派的人后来打他,那也是有规矩的,她是指,之前的人手上没个轻重,他也是这般蝼蚁一样的苟活。
他就是个邪魔,还是千年不死的那种。
谢琨源反应敏锐,在苏晴栩向他而来时,忽然头一回发觉自己已是如此疲累。
他的眼皮好沉重,脑袋里也是浑噩至极,最拼尽全力想清醒过来的奋力一眼,是被这抹极致的艳丽,给完全冲击到。
她明明是天仙瑰丽之姿,却硬要走近泥泞中。
她在牢牢审视着他,与早上把他当奴隶卖的黑心之人眼神很是相似。
一样的夹杂各种恶意。
她锋芒毕露的通身气质,给他的第一感,是暗黑沉沉到所经之处都会恍然变成枯败颓靡之景。
没过一会儿,谢琨源见原来折磨他的几个人规规矩矩站到了这个贵气逼人的小女子后面,他一时身上的疼痛,连带他方才以为是施救之人而来的错觉,所生出的错愕漠然,一并压了下去。
她是来救他,还是来杀他?
无论身处天堂或地狱,她都给他开了一扇神奇的门——人性之恶。
看来,相比是视她为恩人的感激涕零、视她为主子的阿谀奉承,她应该更喜欢他表现出视她为仇敌的怀恨在心。
仿佛……他们天生适合彼此伤害。
苏晴栩一边不紧不慢打破了闷到要让人窒息的沉默,一边走近他:“你就是被人骗到连尊严都荡然无存的小奴隶啊。”
她虽是语气嘲讽,却同时命苏禾给他了一颗疗伤药——复生丸,可以立马缓解他的伤口感染,并且止痛效用快。
谢琨源毫无设防吞了药丸。
苏晴栩瞧着他的眼神顿时更古怪了。
谢琨源眼睫微颤,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亮的惊人,他缓声道:“我愿意做一个蠢人。姑娘若救下我,我还能做一个聋子,一个哑巴。”
与其说是骗,倒不如说是他想再为自己搏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