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尤金依旧没回复他那条短信,手机上的信息干干净净。
他扶着墙慢慢地走出饭店,在头痛欲裂和全身的骨头快要散架的情况下,沿着人行道慢慢往公寓的方向走。
阴沉的天空中开始落下几滴雨点,打湿了干燥的方砖。没过多久,雨开始变大,路上的行人纷纷快步躲雨,路上的车也加快了速度,而洛海的衬衫很快被淋了个透湿。
看来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一点也不夸张。
他不能在药物失效的边缘冒险坐计程车,更不能让同事知道一丁点他身体的异常。
他必须坚持下去。尽管他快要炸裂的大脑已经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坚持。
那固执的念头就像嵌进他脑袋里的一根钢钉,哪怕巨大的疲惫像浪潮一样把他淹没,哪怕他已经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也要执着地往前走,直到达成目标。
反胃感又一次涌上来,洛海不得不伸手扶住旁边的围栏,强迫自己把糟糕的感觉压下去。但是脚步一旦停下,酸痛的四肢就再也没办法撑起沉重的身体。
他离公寓已经很近了,近到他已经能看到大门了。
然而最后的一小段距离却比登山还难,他的双腿越来越沉,无论怎么努力都迈不开步子。他的视野在雨水中变得越来越模糊,保持意识清醒变得越来越困难。
就在洛海闭上眼的下一秒,他隐约听到雨幕中传来脚步声。
也许是察觉到异样的同事,也许是发现他的状况想来关心情况的路人。但在药物濒临失效的现在,任何一个有鼻子的Alpha都能闻出他身上味道的不对劲。
他必须要想个办法把自己弄回公寓,而且不能被任何人发现他真实的性别,他必须……
但他真的很累。
为什么他永远都要这么累?
为什么他就不能放弃一次?
他就不能,休息一次吗?
来人在他面前停下了,然后他感觉有东西遮住他的头顶,阻挡了冰冷的雨水。
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
“看看这只可怜的小落汤猫是谁?”尤金·奥荻斯在洛海的面前蹲下,唇角挂着一如既往的轻佻笑容,“原来是我们的洛海检察官。”
洛海吃力地抬头看他,雨水顺着他前额的发丝滑下,滴落在已经透湿的衬衫上。
一时间,他竟然想不出一句能怼回去的漂亮话。
盯着尤金放大的脸,洛海下意识问出混乱的大脑里跳出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没回我的消息?”
“你很在意吗?”尤金勾着唇角。
“不。”洛海说。
“撒谎。”尤金轻笑一声,“你从小就是个撒谎精。艾婶的花瓶被砸碎了,你非说是一只大老鼠干的。”
“是一只大老鼠。”洛海头痛欲裂,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比我的两只手,并在一起,还要大的老鼠。”
“对对,你说得都对。”尤金朝他伸出一只手,“上来,我背你回去。”
洛海没有动。
尤金也没有继续要求,他直接把伞放在地上,托住洛海的大腿一个用力,把他背在了背上。
雨水很冷,但洛海的体温格外热。
尤金捡起地上的伞递给洛海,后者下意识握住。
然后尤金就这么背着他不紧不慢地往前走,避开人群,沿着小路,一直来到公寓门口。
直到洛海被放在床上,他混沌的大脑依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世界在他眼前融化成一片泥泞,只有尤金·奥荻斯的金发格外清晰,像万花筒里的碎片,绚烂地反射着光芒。
他伸出手去抓,绚烂的碎片从他的指缝间滑落,但很快,他的手被接住了。
“要什么?”尤金问。
“把注射剂给我。”洛海声音沙哑,“床头柜最下面,第三个抽屉。”
尤金拉开他说的抽屉,在里面发现了一盒单独包装的注射器。他低头闻了闻,一股人工Alpha信息素味道扑面而来。
盒子上没有名称,也没有商标,显然不属于市面上流通的药物。距离生产日期还没多久,盒子里就已经空了一大半,只剩下两三只药剂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洛海从他手里拿过注射器,用牙齿卷起自己的袖口,露出一截苍白的小臂。
他的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布满了针孔,看起来触目惊心。
洛海的手因为发烧和晕眩而止不住地颤抖,即便如此,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把针头刺向血管,直到尤金一把钳住他的手腕。
“给我。”尤金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柔和,“让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