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何事,落到她嘴里都轻飘飘的。私自带兵杀净乡勇,得罪半个辽东的士绅——林朝洛将她和方清露捆在了一起,顶住了即将倾覆的天。
方清露喉音低哑,轻骂道:“林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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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来的密折安静躺在书案上。
里间传来阵阵水声,还有极低的交谈声。
氤氲的水气里,秦玅观拂开花瓣,倾身去寻唐笙。
“这么说,那些乡绅就是找茬,逼迫二姐和林将军动手的?”
“辽东兵源不够,乡勇久经沙场,是对付瓦格人的利器。”秦玅观解释给她听,“二娘此番只是试水,他们的反应不合常理。”
“是呀。”唐笙顺着她的话思考,“边民和瓦格人有着血海深仇,他们若是跳反,反而失了民心。逆着朝廷来,又显露了野心,定会招致朝廷忌惮。他们犯不着冒这个险。”
秦玅观掬了捧带着花瓣的水,洒在唐笙肩头:“如今的瓦格汗,比起从前的都拔延帖多了阴狠的智谋。京中埋伏细作,里应外合,勾结乱党叛乱,接应赵尚恪——”
“他知晓大齐幅员辽阔,瓦格打不起拉锯战,于是就暗中布局,播撒蛀虫,一点一点侵蚀。”秦玅观总结道,“这是个狠角色。”
“所以,陛下是觉得,瓦格汗可能不会再屠城争抢土地,而是勾结这些士绅,里应外合。”唐笙沉吟,“许诺给他们土地,日后的荣华?”
秦玅观微颔首,为唐笙的进步而欣慰。
唐笙并没有急着臭屁,继续道:“狡兔三窟,我还觉得,他们可能不止探了瓦格人的口风,也有可能探了他们所支持的‘储君’的口风。”
话音未落,唐笙的面颊便被秦玅观捧住。
秦玅观用力捏了两下,表达爱抚:“终于不是王八脑袋了。”
唐笙作势要吻她,秦玅观圈主她的脖颈,阖上眼,静待亲吻的落下。
她等了好一会,唐笙还是没动静,只得睁开了眼。
“我刚刚没反应过来!”唐笙扬着下巴,“你不夸我也就算了,还又说我是王八!”
“王八、臭王八、我的王八。”秦玅观学着她的语调和神情,笑着说道。
唐笙急了,攫取了她的呼吸,齿间微用力,咬了下她的唇瓣。
秦玅观反倒更满意了,回吻了她好几下。
“我知道你在说秦承渊。”秦玅观鼻息急促,“处置这样一个藩王,远比杀几个镇国将军要难。他要露出马脚,我才能动手。”
“所以你又放了钩,等着他咬是吗?”唐笙道。
她已经有点摸清楚了秦玅观的套路了,这个女人尤其喜欢钓鱼执法,预设好一切情景,将有瓜葛的势力一网打尽,要多腹黑有多腹黑。
“也不全是。”秦玅观低低道,“他还是有些本领的。”
辽东如今的局势,秦玅观综合各方发来的讯息来分析,觉得士绅压新储君的概率更大。
若是真要反叛,肯定会想要做到出其不意,怎会一而再而三地给朝廷预告?
秦承渊作为钦差,在这个节点进入辽东,十分显眼。在秦玅观看来,他也不过是藏在暗处的人所执的一颗分量较重的棋子。既然如此,秦玅观也愿意借机瞧清此人到底是自愿作为棋子的,还是被动成为棋子的。
将计就计,利用完秦承渊平定动乱,再摸出设局之人,将此人彻底钉死在棋局上才是真的获胜。
此番唐笙遇险,说明此人已意识到了唐笙于她而言的重要性。秦玅观总想多教她些什么,为日后做打算。
“为君之道,有一条极为要紧的,你知道是什么?”秦玅观问。
唐笙知道她又要教她东西了,眨巴着眼睛,一脸崇敬。
“是将合适的人,置于合适的位置。”
“你以为那些佞幸都是因为皇帝昏聩才得以掌权的么。实则不然。”
功高震主威胁皇权的将军会被皇帝故意提拔的小人做局害死,小人做了脏事失了人心,皇帝幡然醒悟,再将小人处死,为忠臣昭雪——这便是蕃西威远大将军所经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