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恒正要祭炼白袍法衣,突然眉梢一动,嘴角翘起来,低声轻笑道:“玄青道兄?”
虎玄青一怔,不躲不闪,神识传音问:“你可感知到我的神识?”
墨恒从容一笑,眼眸深邃却清澈,坦然轻道:“小弟今日晋升炼气圆满,而后便觉得感知敏锐十倍。虽然本身没有神识,却对他人神识略能察觉。先前小弟在院中多亏道兄护法庇护,对道兄神识已然熟悉,故而此刻能够认出。”
虎玄青恍然,朗朗一笑,传音道:“是极,你本就天赋灵绝,一怒之下能有意境威能,如今炼气三阶之后晋升圆满,便向化神境界更进一步,法力略有通灵,意念感知自然也近乎于神识灵敏了。”
他们二人一时相谈甚欢。
却说那墨云书一踏千丈,再踏百里,出了混元门,依照先前对幽冥王肉身设下的“镇魔符”的感应,顺藤摸瓜,前去搜寻幽冥王老巢。但他追踪三四个时辰,眼看朝阳将出,天地一片黎明朦胧,他也没寻到幽冥王在何处。
“墨云书小儿,今日大恨,本王誓要用你满门气运来报!”
一道灰光只有寸许长短,贴着地皮在山野中电射般飞驰。细看之下,才见那灰光竟是只有一寸长的精致小幡,恰是那幽冥王的本命灵宝招魂幡!而幽冥王肉身消无,一缕魂魄寄托在招魂幡中,往混元门方向而来。不知他用了什么秘法,居然丝毫气息波动都无。
而此时,终于再次熬过一场地狱折磨的梁弓宜,踉踉跄跄地出了混元门。
可怜他什么灵丹都无,只能从漫山枯草中一点点寻来玖草,试图吞下疗伤。
玖草是低品灵草,对疗伤补气颇有功效,但玖草春生夏长,秋藏冬隐,随周边草木而变幻颜色,极其难寻。如今又是黎明时候,太阳将出未出,天色十分昏暗,更添了两分寻药的艰难。
“微以意敛真气,氤氲回转,方以和气寄于其间……凝神入穴,则气穴暖而真火旺矣……”
梁弓宜浓眉寒眸,面庞苍白无血色,神情却是沉冷安稳,低低地背诵着道理经文,缓缓地平复着气血法力,勉强把积攒的法力使出来,施展寻药感应之术,探寻周围有无灵草的细微灵气波动。
他这寻药感应之术并不算高明,能感应到的也都是无丝毫隐藏之能的低品灵草。然而低品灵草亦不易得,若是大量寻找必须花费极多时间,所以他往日总以修炼读书为主,除非必要,否则不会出来耗费时间在寻药上面。
他蹒跚行走,专注凝神,顺着法术感应,在漫漫山石、衰草、枯树之间寻找凝结灵露的黯淡草叶。走了十里路程,终于寻到两株枯瘦的玖草,他已累得冷汗涔涔,双腿发软,肌肉痉挛,恨不得蒙头大睡个一年半载。
他压着粗喘,面冷如旧,停下来找块岩石坐了,先将玖草上的细微灵露小心擦去,再剥开玖草的叶片刺芒,只把草叶肉心放到嘴里嚼吃。吃过两株,运功片刻炼化药力,身体才略微有些力气,不再像刚才无力将死般的难受。
“呼……今日经历,也可算奇遇罢?”
一日之间,梁弓宜先是被墨恒一掌玄术强行拓宽经脉,后又被墨恒一掌易经伐髓淬炼筋骨的玄术给炼了个透彻,身体资质的确比未遇到墨恒时提高了两个台阶,实是天上掉馅饼的巨大惊喜。但其中两番地狱折磨,生生将他全身精神精气熬干,现在就是个空壳子,而且那等痛苦……
想起那个雷厉风行、清贵内敛的狠辣少年,梁弓宜冷不丁打个寒颤,摇摇头,神情越发漠然。
“桀桀,小娃娃,本王与你打个商量,借你身体一用如何?”
突然一声刺耳魔音入脑,迎面一道灰光射来。
“谁?”梁弓宜厉喝,惊觉想要躲避,却又哪里来得及,眼睁睁看着那道灰光撞向他的额头,再没入他的眉心。他骇然惊怒,刹那间想起某个可能,一时通体冰寒发颤,手捂眉心吼道,“你要夺舍我?夺舍之后修为尽消,更要承受天降谴劫,你就不怕神魂俱灭!”
“哼,放心,你资质虽还不错,本王却看不上眼,犯不着冒天谴散功之险夺舍侵吞你的魂魄。”
那声诡异魔音宛如直接响在脑中。
梁弓宜这才确信那道灰光是高人魂魄,面色陡然惨白,怎肯信他的保证?但天降横灾,他必须在绝境之下强行镇定,便压抑着肌肉的颤抖和神情的变幻,勉强沉声道:“前辈,晚辈身在混元门附近,混元门中现在有一位道行通天彻地的天师大能,前辈您……”
话未说完,骤然脑中剧痛,抽搐翻身栽倒,压着痛呼,瞬间只想:近日我梁弓宜命数犯煞!
“小畜生胆敢用墨云书压我?再敢提那恶毒匹夫,本王直接灭了你!”
那道桀桀怪声咬牙切齿,满是瘆人的怨毒意味,又让梁弓宜脑痛片刻,才收了手段,寒声道,“本王已给你下了‘三尸神’毒咒,你若不听我言,本王神念一动,定叫你三魂七魄俱都湮灭,永不超生!”
梁弓宜胆寒,再不敢贸然答话,躺地喘息,双拳紧握,死死看着苍茫天空,有棱有角的英俊面庞僵冷木然,暗暗急迫自语:“肉身溃亡,神魂能安然存活,至少是化神圆满以上境界的强者大能;他又自称本王,与墨天师有仇,定是前天过来挑衅墨天师,却被追杀得不知去向的幽冥王……”
转眼从只言片语中猜知对方的身份,梁弓宜便又一刻不停地计较脱身之策。
与此同时,潜藏于他眉心祖窍的幽冥王也自有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