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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落月挂断电话,转过身时,发现虞惊棠正在用担忧的目光看自己。她显然还有些懵懂,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看见江落月心情不虞,便也像小狗一样凑了上来,试图以此给予安抚。
“我和她有些事要说。”江落月一时间不清楚是该为江逾的到来苦恼,还是庆幸对方终止了没有意义的修罗场,犹豫道,“你们……”
只是刚开了个口,余光里,宁扶光已经在滚动屏幕,似乎是想联系什么人。
江落月直觉不妙:“宁扶光?”
宁扶光微笑不减:“我好像有景总的联系方式。”
她曾经和江落月提过,江家有举办认亲宴的想法,试探要认回的对象是不是江落月,江落月没有否认。
那之后,宁扶光派人留意了这件事。她起先以为江家是认真的,可时间过去一个多月,不仅认亲宴像是中途取消一般,突然失去后文。丢小孩的江家更是态度高傲,除去总是打来骚扰电话让江落月困扰,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实质上的表达,就连亲自见一面,都像是会要她们的命一样。
这样漠然的态度,正中宁扶光的雷区。
江家人很尊贵吗?想见江落月,江落月就非去不可?宁扶光自己都没这个待遇,对江逾更是没有好脸色。她平静道:“不想见就不见。她非要纠缠也无所谓,节目组快回来了。”
江逾虽然不常在公众眼前露面,但人设也是温文尔雅的总裁,怎么可能在镜头前曝光江家混乱的家事。
江落月莞尔:“我都没想过她会怕这个。”
印象里的江逾总是无坚不摧,仿佛什么都不惧怕。宁扶光却给她提了个醒,让江落月准备起‘镜头警告’的大招。
宁扶光也笑了起来,补充道:“如果你是因为不想我们两个吵架才去见她——”
“不是。”江落月下意识否认,被她盯着,才清清嗓子,“我只是觉得,有些话必须当面说清楚。”
宁扶光不置可否,只是转身从装的满满当当的衣柜里为江落月选出一件大衣,像装扮娃娃一样迫使江落月穿好、穿严实。
江落月本是想哄她开心,随她去,不曾想衣服合身到她都有些不可思议:“怎么这么合适。”
宁扶光垂脸给她系着扣子,见她很喜欢的样子,神情柔和下来:“都是按你的尺码定做的。”
“我还给你准备了很多衣服,暂时放在我另一个家里。”
江落月听懂这是一句邀请,动动嘴唇,刚想回应,但本已安静的虞惊棠突然开始幽怨地盯着她,她只好抿抿嘴唇,含糊道:“啊?是吗?谢谢。”
为了防止两人就‘谁去收拾江逾’这种小事再起纷争,江落月拒绝她们陪同自己的想法,自己三两步下楼了。
眼见一身白的身影融入门外的雪景里,直到看不见了,宁扶光才冷淡对虞惊棠道:“之前的事,翻篇了。”
江落月离开后,虞惊棠的眼泪也止住了。她像是没有听见般,直接放下琴包,便去倒了两杯水。一杯自己喝了,一杯精心摆在餐台前,又钻去了厨房开始研究晚餐。
宁扶光忍了忍,还是讥讽道:“你在她眼前也这么演?”
虞惊棠依旧一声不吭,默默清洗蔬菜,让宁扶光看的眉心抽搐。
她刚才才提过晚餐的话题,转眼虞惊棠就抄袭了她的创意,反客为主了。她说这人是老鼠有错?江落月怎么会站在她那边?
偏偏虞惊棠说的那句“最好的朋友”没有错。即使宁扶光自认她们已经足够亲密,可江落月却还是下意识偏心了虞惊棠。
她内心妒火中烧,但还是端着姿态:“落月有自己的事业和规划,如果你是真的喜欢她,就不要在镜头面前表现的那么暧昧。”
虞惊棠穿上中午江落月曾穿过的小熊围裙时,终于瞥她一眼:“你在用什么身份提醒我?她没有承认你们在一起。”
既然不是江落月的女朋友,宁扶光凭什么摆上一副胜者姿态。再想想女人适才颐气指使的模样,虞惊棠只觉得可笑,第一次阴阳怪气叫她“宁总”,冷淡提醒:“落月很年轻,不太懂社交距离,让人误会是很常见的事。”
宁扶光:“……”
见宁扶光不说话了,虞惊棠心情愉快不少,刚要拿起小刀削土豆皮,便听她冷笑道:“在这和我置气,是觉得比你快的只有我?”
倏然想起自己还有两个情敌的虞惊棠:“…………”
别墅内的两人闲谈了什么,又因此达成什么战略协议,江落月并不知情。
踏出别墅后,她被冷风一吹,就觉得有些后悔了。
和江逾当面说开,说的简单,但她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反正无论如何,江落月都不会回到江家,江逾这一趟只会是无用功。那她还不如窝在别墅里,听宁扶光和虞惊棠吵架。
毕竟她们吵架,只会让江落月犹豫纠结,并不会真的影响到她什么。
可江逾却不一样了,她与江家,像是过去的佐证。总在江落月以为自己开启新生时,冷不丁从阴暗的角落钻出,以各种让她厌烦的方式提醒她‘*过去’的存在,让江落月心中总有一根刺存在。
虽然那根刺很微弱,仿佛不存在,但时不时被扎一下总不算什么好的体验,纠结几秒后,江落月还是没有回头。
她直直地走了一段路,便看见了等在路灯旁的江逾。
江逾似乎是临时赶来,没有行李,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仰着头,想分辨哪一扇窗属于江落月。
但她显然失败了,正失落地看向手机,犹豫要不要再拨打电话时,江落月缓缓站定。
“江逾。”犹豫几秒,江落月叫出她的全名。她有更冷淡疏离的称呼,江小姐,江总……但她为什么要对江逾说敬语?对不喜欢的人和事,要说不,这是她在几人身上学会的为数不多的好习惯之一。
声音落下,好几秒,江逾才错愕地抬眼。
灯下一切都是暖黄色的,江落月站定在不远处,夜风掀起她的发丝,露出那张与母亲景岚极其相似的脸。
这是第一次,江逾在现实中见到她。她难以置信,梦中——或者说,上一世的自己为什么会认为江落月不是自己的妹妹。她们分明那么相似,任由哪个陌生人看来都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妹。
她想到周若年口中的‘前世’,想到自己对江落月的质疑、轻视与打压,以及落月病重去世的结局。
光是听着那些讲述,江逾都脚下发颤,难以呼吸,更别提,在从周若年口中得知,那些极有可能是如今的江落月亲历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