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逐蹲在老教授面前,仰着脸,轻轻眨了眨眼睛。
参谋长在一旁看了看应逐的神情,于心不忍,但还是问:“你读到他们的心声了吗?他们都有什麽需求?”
四周全是哭泣和受惊吓的眼睛,面对参谋长的询问,应逐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他都读出来了,所有人的诉求都是同一个。
死。
他在人类所能体会到的最深的痛苦和绝望中穿梭了一回,才明白战争摧残的不仅仅是人的身躯,还有不可磨灭的精神伤害。
离开大本营回去的路上,应逐始终一言不发,岑谐担忧地看着他,除了握握他的手,不知道该怎麽安慰他。
第二天下午,他们在无人区边缘遭遇了空袭,地面被接二连三的炸弹炸出坑。岑谐疯狂扭转方向盘躲避炮弹的袭击,终于逃出轰炸范围,但是车也濒临报废。
岑谐放出了求救信号弹,然後就弃车和应逐离开几乎被炸毁的武装车。
黄昏时分,暮色恍惚,他们在无人区的荒原上找了个地方停下来,等待救援。
岑谐有野战经验,认识苦苣丶龙葵,还有山茼蒿,这些能吃的野菜被他分辨出来,两人摘了一大把。
岑谐捡了许多石头回来,又挖了一个坑,在里面生起一堆篝火。应逐也帮忙捡柴,没有锅,岑谐用自己的头盔把野菜煮了。
两人之间的热空气被火揉皱,岑谐忧心忡忡地看着应逐。应逐发现了,回他一个抚慰的微笑,然後和他说笑起来。
吃完饭,岑谐用火棍在捡回来的石头上写字,写他们两个的名字,写我爱你。
每写完一个字,就把字丢进坑里。
夜间的原野气温偏低,岑谐把被烧热的石头埋起来,又在上面铺开睡袋,石头可以给他们提供温度。
只有一个睡袋,两人一起钻了进去。夜间什麽都听不见,只有呼啸不止的风,他们睡在大地上,像一只刚被孕育出来的卵。
应逐在岑谐怀里,睡得很沉,做了许多梦,混乱不堪的梦。鲜血,腐肉,惨叫,哀哭,硝烟,炮弹。。。。。。
後来就一直是那个老教授的发问,人类的未来究竟在哪里?
到最後,他又梦到身下被埋起来的石头轮番跳出来跟他说话,用岑谐的声音,一直在说我爱你。
他的语气也像他的字体,执拗,幼稚。
天逐渐亮了,夜空的疏星隐去,山脉曲折尖锐的棱线後迸发出光亮。上空的云雾反射出刺眼的金光,不知名的鸟儿从峡谷穿过,隐没在大雾里。
岑谐醒来,发现应逐不知道什麽时候醒的,躺在睡袋里,睁眼看着天空默不作声。
他在应逐身上蹭了蹭:“你醒了。”
应逐还是看着天空,许久後,他说:“我看到了。”
岑谐问:“看到了什麽?”
应逐:“人类的未来。”
岑谐眨了眨惺忪的睡眼,有点没反应过来:“什麽?”
应逐在极大的痛苦压力刺激之下完成了自己的超级意识升级,这天晚上,他在睡梦中觉醒了新异能,先知。
应逐:“战争快结束了。岑谐,我们会胜利的。”
两人起来後收拾了一下,没多久就听见车辆的引擎声由远至近,是特战队的人。他们开了两辆武装车,根据求救信号弹的发射位置,又一路搜寻找到了这里。
两人上车,回到三号营区。
任务圆满结束,到了离别的时候,应逐要回指挥部去了。
岑谐已经归队,和特战队的几名队友站在一处。应逐频频往那边看,人太多,他们甚至没机会说上几句话。
送应逐离开的车来了,三营长对应逐说:“车来了,请上车吧。”
应逐点点头,又朝岑谐的方向看过去,岑谐也看了过来,两人隔着人群对视,都为即将来临的离别而焦灼着。
这边三营长已经帮应逐拉开了车门,一转头却看见应逐突然提步,大步朝特战队走过去。
特战队的队员看到应逐靠近,纷纷站直,行礼。
应逐停下脚步,看着那个高大的alpha队长,沉默片刻,说:“这次多亏你们的救援。”
特战队队长愣了下,他们只是根据信号弹的位置去接人,还真没费什麽事,不至于让这位天龙人少将亲自致谢啊。
他啊了一声,说:“没事儿,应该的。”
应逐在原地看了他两秒,深吸口气,突然上前抱住了他。
“!???”队长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不知该做出什麽反应。
应逐的手在他背上用力拍了两下,松开,再转身去抱第二个队员。
然後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应逐就这样一排抱过去,终于走到岑谐面前。他上前抱住岑谐,手擡起,缓滞了一下,才轻轻落到他背上,在岑谐耳边轻声说:“要活着。”
说完这句话,他直接转身离开,上车,直到车辆开出很远都不敢回头看。
有洁癖的应逐,不喜欢身体接触的应逐,那天拥抱了十几个臭烘烘的alpha,才抱到了自己最想抱的那个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