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说来可笑,这可能是自认识以来的这几年里,宁若承和他联系最频繁的一周。当然,是宁若承单方面的。
裴翼没理他。
几次三番得不到回复,裴翼猜宁若承能够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差不多有两年了。
裴翼很难回忆起两年前自己答应宁若承做他的固定床伴的时候,是抱着一种怎样的想法和心情。绝对不是一时情绪上头,但现在想来,实在说不上有多理性。
他和宁若承之间隔着天堑,他原以为这段关系可以让他够得着宁若承。但他低估了自己的欲望。
够得着又如何呢?他永远也得不到。
既然得不到,不如不要。就好像……主动放弃显得更体面一些。
电话可以不接,消息可以不回,删好友的时候却迟迟不能下决定。
他可以回想起无数个温存的瞬间,回想起每一次宁若承躺在床上同他的探讨,关于艺术的自律性与他律性,关于他最喜欢的印象派……
他只是想结束一种荒谬的关系,不是想断绝和一个朋友的交往。
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裴翼苦笑。自欺欺人。撇去这段关系,他和宁若承之间真的能称得上“朋友”吗?
这几天的气温跟坐了过山车似的上蹿下跳,学校里感冒发烧的学生一大片,裴翼也不知道自己是不幸被哪个班的学生传染。
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走到楼梯口,看见家门口杵着个人,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楼层。
“裴翼。”还是站在门口低头看手机的宁若承先叫住了他。
“你……干什麽?”下午连上三节课,这会儿裴翼嗓子已经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宁若承听出来他身体抱恙:“就几句话,进门说吧,楼道里冷——我说完就走。”
裴翼点了下头,开门,把背包甩到沙发上,径自去厨房倒水喝;宁若承打开了暖气,在沙发上坐下。
裴翼捧着半杯热水回来,在侧面小沙发上坐下,擡了擡下巴示意他说话。
“我……”宁若承刚吐出一个字就卡了壳。他能感觉得到,裴翼的视线一直停驻在他身上。
“我本来想跟你道歉,但是‘对不起’好像没什麽意义……”宁若承咬了咬下唇,“这两天我想了挺多的,你还想听我解释吗?”
裴翼闭了闭眼,玻璃杯放到茶几上,磕出一点清脆的声响:“你说。”
“我最近在做策展的活儿,和袁今一起——你应该不认识,她是我师姐,做美术馆公共教育的。展览内容现在还不太好透露,之後有机会的话,可以带你和小偁去看看。
“确实是忙,但是也确实没顾上你。其实我挺害怕你问我,之前聊到过说我不喜欢油画了,你反应好像很大——我说不上来我怕什麽,可能怕你不赞成我放弃自己的本业,但是更怕你会发现,我现在是个根本画不出什麽东西来的废物。
“嗯……还有我没来找你的那天,对不起,是真忘了,有一批参展作品送到,我跟袁今在布置展馆。我也是过了两天才看见那天下午有一条通话记录,那会儿我应该是走开去了,手机没放身边,袁今替我接了电话。她也是忙,转头被工人叫走忘了替你传话,後来我问她了才想起来。
“还有……如果你怀疑过——袁今结婚了有小孩,我和她只是合作夥伴。”
裴翼揉了揉太阳穴,轻轻“嗯”了声。
“我说完了,你要是不想见我,那我就走。”
裴翼单手撑着额角:“嗯。”
宁若承起身,路过了他。
被那片阴影笼罩住的时候,裴翼疲倦地闭上了眼。
你走吧,一切都结束了。
一片凉意搭上了他的额头。
“在学校就有烧吗?”宁若承问。
裴翼迟钝地擡头去看他:“嗯?”
“你发烧了,自己不知道吗?”
裴翼愣愣地“哦”了声。
宁若承似乎是叹了口气:“体温计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