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张橙口吐白沫从幻镜里醒来以为自己考上大学了,说施冶在火场里围了个盾,从天上看像狗盆。
游然便也跟着笑。
怪物一边讲,一边捏着苹果转圈圈,转完一圈,苹果皮完整剥落,一溜儿长条,然後把苹果分好,放进盘子里。
游然叉了块眼睛形状的苹果,吃得毫无负担:“这麽说,现在宗竹,施冶,还有易茗天,白银特工三个人都在A市了。”
“最近你应该就不会太忙了。”
金墨又雕了块触手状的苹果丢进盘子,闻言可怜巴巴地望着游然:“对吧对吧,我也觉得最近太忙了,都没空陪你。”
“我觉得我是不是可以不去——”
游然一叉子苹果塞住金墨的嘴:“谢邀,鄙人暂时不需要陪伴服务。”
金墨鼓脸皱眉,金色的眸子清澈见底。
他三两下吞完苹果,扒在床沿看游然:“可是我需要。”
游然失笑。
他又捡了块苹果,话说得漫不经心:“没有谁会一直陪你的。”
金墨摇头。
一双招子多倔强地盯着游然。
游然只当他又开始耍宝逗趣了,嚼碎嘴里的苹果下意识去戳下一块时,却听见银叉戳在瓷盘上刺耳的一声“滋啦”。
游然眉心猛地一抽。
他双眼瞬间像盲人一般失去焦距,试探着用叉子探了探四周,触到实体了才重新叉上。
金墨把这一切尽收眼底,有止不住的泪意开始翻涌。
游然眨了眨眼,视线恢复,他擡起手,似乎是迟疑了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朝着金墨的头顶放上去,虽然偏了些许,好歹没再抓空。
也是,这麽大个脑袋要是都抓空了,估计真就没几天能活了。
游然无所谓地摸了摸金墨的发顶:“没事儿。”
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金墨彻底绷不住了,本就汹涌的泪顺着瓷白的脸往下淌,一只眼睛下边能挂四五行黑色的水痕。
金眼睛,黑色泪水,啧,不得不说还多有艺术感,游然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逗笑了,一边给金墨擦眼泪,一边把人从地板上拽起来。
几乎是一起身,金墨就猛地抱住了游然,力道之大,箍得游然肋骨都痛。
金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你的眼睛,多久了?”
他知道游然身体一定出问题了,也想过最坏的打算,可直面这个打算时才发现,他根本受不了。
游然安抚地拍拍怪物的背:“不久,也就是,见过云朵之後吧。”
“问题不大。”
金墨说不出话来,似乎整只怪物陷入莫名的混沌里,只抱着游然,力道一点点大起来。
霎时间,某个清晨的记忆袭上心头,游然伸出双手去掰埋在自己颈肩的头,一边掰一边哄:“金墨,来,擡头,擡头我看看。”
这一头金发已经黯淡无光,而他的主人,本该拥有的一双金色眸子,从旋转的漩涡中心散发出一星半点的黑色杂质来。
游然暗道不好,心说这就狂化了?
怪物家狂化搞批发的吗?
没辙,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不厌其烦地重复:“金墨,没事的……没事的。”
如此往复大概五六分钟,怪物那勒死人的手劲儿才终于松了些许,游然终于有机会长舒一口气,果断推开金墨瘫回床上,神色复杂地盯着金墨看。
他想说不至于,但是心底分明有一份雀跃在,纷杂的情绪,最终化为干巴巴一句:“我没事。”
金墨才不信他,一头扎进游然旁边的铺盖卷里,估计是试图把自己憋死。
游然心情复杂。
他料到金墨会很伤心,没想到竟然到了要狂化的地步。
可自己终究是要死的,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不过百年寿命,届时金墨……
也是,那个时候金墨可能都不记得自己了,往後的事,往後再看吧。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诡异的寂静在卧室里蔓延,只有金墨细碎的哭声。
良久,他像是终于哭够了,从铺盖卷里传来一道带着浓浓鼻音的声儿:“游然,明天去医院。”
游然还能怎麽办?
只能叹着回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