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亲近的
上了漆的木质门框有点凉,江栩宁的脊背抵在正中央,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两下,缓缓道,“好奇和探究心没有错,侵犯了我的隐私也不过是你以为而已。”
“我生气是因为你不信任我。”
沈怀川一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问题出在江栩宁问他错在哪的那天——他以为对方要的是保持距离和尊重,没曾想竟然是全身心的信任。
“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所以我不认为自己有什麽需要避着你的秘密空间,你……明白吗?”
说这话的时候,江栩宁尾音发颤,眼尾泛红,目光炙热得近乎赤裸。就好像用了浑身的勇气似地。
沈怀川的瞳孔微微翕张,他有一瞬恍惚,刚刚那种心慌的感觉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没来由的燥热和麻意。
这样的话,江栩宁是第一次对他说。
“最亲近的人”。
沈怀川长这麽大,和这个世界的链接还算是深厚,父母丶妹妹丶几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也正因为身边总是热热闹闹的,他很少用“最”这个形容词身边的人和事。
他可以有很多爱吃的食物丶爱穿的球鞋丶相处得宜的亲人朋友……很少有需要他做选择的时候,身边的善意和热切唾手可得。
可江栩宁和他不一样,孤身一人待在江城,父母都不在身边,清冷的性格丶不外放的情绪。多少个由孤单酿就的夜晚都一个人度过,铸造成一颗坚韧得有些冰冷的心脏。
这样的他对自己说——沈怀川,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所以我希望我们之间没有秘密,永远坦诚。
他是第一次这麽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于江栩宁来说,是如此重要的存在。
沈怀川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俯身将江栩宁拥进了怀里,清瘦的骨骼被他紧实有力的胸膛严丝合缝地包裹住,他单肩背着的书包脱力掉落在地板上,发出一阵闷响。
“对不起,以後不会了。”
“我私心里不希望你和其他人走的太近,所以才对你撒了谎。我担心你会受不了我这种……可以说是控制欲吧,觉得不舒服。”
“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沈怀川顿了顿,思索了片刻寻了一种还算合适的表述语言,“江小宁,我愿意当你最亲近的人。你以後要经常像现在这样想到什麽就说什麽,我保证从现在开始,对你百分之百坦诚。”
正经了没一秒,沈怀川又皮了起来,“毕竟人老是憋着是会憋坏的,你老在那儿生闷气哪行!还不如直接对着我的脸骂呢,我爱听。”
江栩宁感受着对方胸腔的起伏,温热的体温隔着薄薄一层T恤传到他身上,过于紧实的肌肉环抱住没什麽力量感的他,造成了一种无处可逃的错觉。
“知道了,你松开点……很热。”江栩宁没想到自己偶尔一次的放纵起到了这样的效果,话都说完了才感觉到不好意思,伸手推了两下,却也没把人推开。
他後知後觉地意识到,两人此刻的姿势有多微妙。
就跟那天电影院黏在一起的情侣似的。
自家竹马抱起来太舒服,沈怀川不舍得那麽快撒手,跟吸猫似的将脑袋垂在对方颈间猛吸一口才放手,顺便得寸进尺地问:“那我今天睡你房间?”
“嗯。”江栩宁点头表示批准。
沈怀川终于想起来把掉地上的书包捡起来,“你终于肯放我进来了,这几天可憋坏我了——”
江栩宁顿了顿,在进房间之前说:“你知道吗?”
沈怀川转头,嘴角的笑还保持着刚刚的形态,特别傻,“知道什麽?”
江栩宁一字一句道:“你刚刚说话的样子,特别像一个渣男。”
沈怀川:“……”
——
虽说心结是解开了,但该给的补偿也不能少。
跟江栩宁商量了一番以後,沈怀川趁周末的时间,专门去画材店买了两大袋子丶二十几罐白颜料,扛着给送到了博林画室去。
因为江栩宁说,这是美术生最喜欢的礼物。实用丶不出错丶人人都需要。
无论是作为道歉补偿丶还是日常资助物资,都非常适合。
沈怀川刚到的时候江栩宁刚画完一张素描写生,正在撕画板上的胶带,没注意到他。
他一个好奇便将颜料放在画架旁边,凑过去瞄了两眼——画面是陶罐丶玻璃器皿加水果的组合,配上深色的衬布显得大气沉稳,无论是造型还是结构都几乎一比一还原。
沈怀川不懂什麽叫形体关系丶什麽叫做黑白灰关系,只觉得江栩宁的画和别人的都不一样,充满了肉眼观察所无法描述的灵气。
身前,江栩宁终于将画稿上的胶带撕下来,正当他转身放画换新纸的时候,才发现了身後不知站了多久的沈怀川。
“……你什麽时候来的,吓我一跳。”
沈怀川挠头:“就刚刚,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