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冷道:“若儿臣非要回天呢?”
“那你就回天去。”正始帝警告道:“惹出事端,你自己承担,还有储君之位,从此也会和你无缘,你自己掂量清楚!”
齐冷抿了抿唇,他道:“利害关系,儿臣都考虑清楚了,请父皇放心,所有後果,儿臣会一力承担。”
-
穆麟的事,闹的沸沸扬扬,沈青筠回沈府的时候,去见沈谦时,意外听到了沈谦和沈忌的对话。
沈谦冷笑着说:“穆麟一个武夫,居然敢招惹我的门生,活该他有此下场。”
沈忌则道:“要不要让京兆尹府再做的周密点?”
“有什麽可怕的?你以为京兆尹看不出虞修是落水而死吗?”
沈青筠一惊,她不由停住脚步,侧耳倾听。
沈谦又道:“虞修这个人,也是自讨苦吃,居然为了一个歌女争风吃醋,当衆出丑就算了,又去借酒消愁,结果不慎落水而死,哼,真是丢人现眼!”
“但京兆尹和刑部明明知道虞修是落水而死,却仍然默契上报他是被穆麟打死,文臣武将,敌对可见一斑。”沈忌沉吟道:“定王还在为穆麟奔走,或许,父亲可以借此良机,挑起文武矛盾,将一些平日不依附父亲的文臣拉拢麾下。”
沈谦想了想,道:“不失为一条计策。”他又道:“也不知道定王为何非要摊这个浑水,他若失势,储位必定是英王的,到时候,我只能将筠娘送给英王为妾了。”
沈青筠听到这里,已经是心惊肉跳,她并非是因为自己要被送去为妾心惊肉跳,而是对沈忌父子的狠毒心惊肉跳。
他们在借着穆麟一案,给文臣塑造一个共同的敌人,这个敌人,就是敢于挑战文官地位的穆麟,文臣群情激愤下,都会希望穆麟死,而齐冷和其馀武将不希望穆麟死,到时沈谦振臂一呼,以文官首领的身份带领文官将穆麟正法,自然会得到文官拥戴。
而无辜者的性命,大齐的安危,在他们眼中,都只是揽权的工具。
沈青筠几乎是逃回自己房中的。
她绞着帕子,纠结万分,她已经知晓了虞修死亡真相,她要不要告诉齐冷?
如果是话本里那种善良美好的小娘子,当然会毫不犹豫告诉齐冷,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是,沈青筠偏偏犹豫了。
她不善良,她也不美好。
她就是一个极其冷血自私的人。
穆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还是她讨厌的穆雨烟的兄长,他的生死,又关她什麽事呢?她如果将真相告诉了齐冷,沈忌极有可能猜到是她告的密,她为什麽要因为穆麟,将她自己置身险地呢?
她真的没那麽善良。
沈青筠暗自下定决心,对此事守口如瓶,就当没听到。
-
回到皇宫时,嘉宜公主也说起穆麟的事:“穆麟应该是一个有分寸的人,那日刘娘子她们那样嘲讽他,他都忍下来了,又怎麽会因为一时气愤打死虞修呢?这不像他。”
沈青筠当时在刺着绣,假若换做旁人,可能就心虚到刺不下去了,但沈青筠莫名有一股气,她做错了什麽?为什麽要心虚?
她为什麽要救穆麟?她被卖给牙婆欺骗的时候,卖给妓院挨打的时候,卖给沈忌折磨的时候,谁又救了她?
只有太子救了她,所以这份恩情,她永生难忘。
但也只有太子一个人,从六岁到如今的十七岁,只有太子一个,十一年,整整十一年,她都这麽过来的,老鸨给她打得浑身是伤,沈忌给她指甲里扎针,除了太子,又有谁来救她了?她不想救穆麟,她想活着,有错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男人可以,她就不行吗?
所以沈青筠坦然的抿了抿线,手指继续轻盈的在绸缎上穿梭,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盛放开来,然後对嘉宜公主道:“许是穆将军没有控制好手脚轻重,打死了人呢。”
嘉宜公主道:“也有这个可能,不过,我还是不信,唉。”
嘉宜公主还道:“四哥这两天,忙于为穆麟奔走,都没来菱月阁了。”
沈青筠这回绣线倒是停滞了下,但只是片刻,她又继续垂眸,用绿色针线勾勒牡丹的枝叶。
齐冷不来,也好。
如果他知道她是这样冷血自私丶见死不救的一个人,定然会厌弃她。
以後他也不会纠缠她了,更不会送什麽金虎符,买什麽定胜糕,剪什麽襦裙来扰她心绪了,他终将明白他幻想中的沈青筠,幻想中的白头偕老的情爱,那就是一个泡沫,而实际上的沈青筠,就是这样自私自利的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回应他的期待。
慢慢的,牡丹枝叶也勾勒好了,这幅牡丹刺绣和往常沈青筠的绣品一样,精美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