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洄看着她摇头,接着指了指她身上还没复原好的缺损部位,都是被那些光炮炸出来的。
想说她才应该吃。
“吃,”纪安将手伸过去,并望了眼他的肚子,“现在你的身体可不止关乎你一个。”
一顶高帽子扣下来,推拒不过,祁洄抿了抿唇,才从她掌心拣起,一枚一枚放进口中。
祁洄在一边慢慢吃,纪安就站在旁边看他。
半晌。纪安问:“是不是很失望?”
他擡起头望来,眨眨眼,很困惑。
纪安续道:“我拿你的生命去做赌注,是不是很失望?”
他反应了一会,立即摇头,说:“没有,没有失望……而且,我也没事,没受伤,反而是你……”
“如果真的炸了呢?”纪安看着他。
“我把鲛丹分他们。”他回。
脱口而出的回答,没有涵盖自己的回答,令纪安霎时哑口。她垂眼,深深地望着他,再问:“那你呢?”
祁洄低下头,手指揪住她的衣摆,回答不出,就拿现实来堵,低喃:“……没有炸嘛。”
所以不需要问。
摊开着的,等他来取的掌心忽然收拢。纪安捏着金鳞,自己主动递到他嘴边。
手指碰到唇,祁洄一愣,长睫微擡,银白的眸悄悄望她一眼,接触到她沉静的视线,又立即半敛。
随後,他垂眼默默贴近,用温热的唇瓣,缓缓拂过她的指腹,衔走夹在她指尖的金鳞。
“你失望,是应该的。”她说,又递过来一枚再喂。
察觉到他被春风吹起涟漪的眸子,又酝酿着同样的蠢笨的回答,纪安便将金鳞塞进他口中,末了,拿指腹在他唇上按住,阻止了他亟待出口的话。
话没说了,反是脸颊飞过红云,唇颤抖着,同时,荡漾着波光的眼睛也静静把她瞧着。
关乎性命的事一件一件地任人做主,想也不想就傻傻把自己卖掉。
为数不多的心思只用在研究这些无关痛痒的小动作上,捕捉到一点不确切的影子,就先雀跃地,自顾自的摇起了尾巴。
然後再傻傻把自己卖掉。
纪安也不再说,用拇指揉弄一遍他的唇,才喂下一枚。
祁洄望着她,眸里的涟漪更甚。涨红的唇微啓,吞吐着热气,继续黏糊糊地,来她指尖衔走金鳞。
……
回程同样花了一周的时间。
第二天的时候沈兰就醒了,呆怔怔地瞅了沈念安好几眼,就慌忙抱紧他又哭又笑,情绪太激动,差一点又昏过去。
一边是重逢,是新生;一边是分离,是腐烂。
金喻恩被囚在小小的铁笼中,和她已经腐烂的父亲,一同从海底回到了他们的家。
离开之时,与回归之时,处境已大不相同。
那些历经了十数年,被隐藏在暗处的实验资料,通过媒体,传向了世界各地。事件中的人,一个死了,一个茍延残喘。只有金迩在纪安的逼迫下道出了实情,成为唯一的自首者。
但相信的人有,不信的人亦有。
外面仍在下雨,黑色的雨。
出了海,纪安开车载着那个铁笼,进入沉沉的雨幕之中。到了空旷的地方,车後的帘幕掀开,露出蒙在里面的铁笼。
一直以来,那些无从近身的黑雨,终于有了机会,从纵横交错的铁棍之间的空隙,飘飘扬扬地落下来。
她的身体燃起来。像指间雪茄的一口烟,像金炉檀木的一节香。金喻恩第一次感受到粘液的滋味。
雨落在干裂的唇上,没有滋润,反而灼出更多的裂痕。
好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