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能问,既然他已经决定要和离,就不能给自己乱想的机会。
与他相同的是,谢攸也想问问他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当天晚上,谢攸召了前些日子跟着宁沉的侍卫,事无巨细地听过宁沉这几个月以来的事。
侍卫无法进瘴气林,每次只能等宁沉出山才能暗中跟着,宁沉出山的次数少,寥寥几日,谢攸听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谢攸顶着困意吩咐了几道命令,骑着马出了城。
青城山对谢攸来说并不难爬,他没用多久就爬到半山,山腰的瘴气层遮蔽了视线,他无法看见山上的情形,只能守在外头。
太阳缓缓升起,露水被晒得快要干涸,瘴气林中有了些声响。
谢攸站直了身子。
宁沉跟在最後面,如今不在城内,他还未围上巾帕,他手里拿了一个饼子,正埋着头大口大口地吃。
嘴里的饼还没嚼完,手肘被狠撞了一下,宁沉不愿搭理,又低头咬了一口。
接着是後背被敲了一拳,宁沉忍无可忍地擡头,含糊道:“吵我做什麽,方才叫你拿一个饼你不拿,现在想来抢我的?”
何遥无奈扶额,咬牙指了下远处的梨树,“你眼瞎?自己看看谁来了?”
宁沉擡眼,看见远处站着的谢攸。
梨花前几日才掉的,如今树上抽了嫩芽,满树嫩绿,风一吹便微微晃动,阳光有些刺眼,宁沉看不清谢攸的脸。
这一眼,宁沉恍惚以为自己还在侯府,侯府也有这样一棵梨树,人也还是那个人。
那身影动了,宁沉恍神间已经走到近前,他愣愣地看着谢攸,手中的饼还散发着面香,他很想低头咬一口,不管是掩饰还是真的想吃。
竟是宝才先开口,他结结巴巴地喊:“侯,侯爷,您怎麽来了?”
这麽多年的威压怎麽能一朝散去,即便是已经拿回身契,再见到谢攸,宝才还是很紧张。
他这麽一喊,谢攸终于把视线挪向他,并未怪罪他离开侯府还跟着宁沉跑了,谢攸朝他点了一下头,温和道,“多谢你这些天日子照顾宁沉。”
宝才没想到他竟然会道谢,一时不知道改怎麽回话,竟说:“不必谢。”
说完差点想抽自己一巴掌,侯爷道谢他竟敢应下,于是後退一步,求救地看向宁沉,生怕谢攸会怪罪。
可谢攸并没有注意他,只是回头问何遥:“药方呢?”
何遥没想到还有他的份,从怀中摸出药方,却没第一时间递给谢攸,迟疑着问:“侯爷要这药方做什麽?”
谢攸摊开手,解释道:“以後你们不必入城了,入城路远,太费时,每日我会派人来拿药方,你们把药材和药方给我就好。”
虽说私心不想和他扯上关系,但毕竟是侯爷,如今知府都要听他的,他们能有什麽理由拒绝。
况且他这个提议确实省时间。
何遥把药方递过去,又拍了下还在发愣的宝才,又把药材给递了过去。
谢攸接过後,何遥又犹豫了:“可我们还要去给城内百姓送药,这……”
谢攸把药方打开看了一眼,折好放入怀中,闻言道:“你们是医师,多钻研药方为好,不必去干那些费时的活,我会派人去分药,不必担心。”
何遥点点头,指指山上,“那我们就回去了?”
然後谢攸朝他笑了一下,很礼貌地问:“可否让宁沉留一下,我同他说几句话。”
何遥表情一滞,瞥了眼宁沉,下意识拒绝:“不了吧,您还是尽快下山……”
“不会耽搁太长时间,好吗?”谢攸垂头,分明是商量的语气,那双黑眸却让何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他回过神时,已经说了答应的话。
说出的话哪里好意思收回,何遥气笑了,捂着脸走开,临走前嘱咐宁沉:“你可别被花言巧语给迷惑了。”
宁沉不知点没点头,何遥觉得牙疼,拉着宝才走远了些。
昨日宁沉遮了面,没能好好看他,现在距离很近,谢攸能看见宁沉脸上的肉又养回来了些,泛着健康的粉,在雍州的这些日子,他不仅没养瘦,反而胖了一点点。
嘴唇樱红,唇边还沾了一点点面渣,谢攸擡手把那面渣抹去。
他出手太快,以至于宁沉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被他碰了才想起来避让。
他警惕地看着谢攸,谢攸也没解释。
他拈着手指,温声交代,“我带来的人手可以帮忙,这几日我会留在城内,有什麽事尽可来寻我。”
他还觉得不行,又说:“待我回了城,我会派人守在山下,到时若是有事,你下山即可。”
宁沉闷着头一言不发,好久也才嘟囔着说:“不用。”
谢攸就很快说:“要的,如若你们出了新药方,交给我的人是不是会快一些。”
好似没有什麽拒绝的理由,宁沉只好点点头。
谢攸又继续道:“要好好照顾自己,这几日城内太乱,若是没有什麽重要的事,切记不要擅自下山,找侍卫带话就好。”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宁沉突然打断了:“你明日还来吗?”
谢攸话音一顿,有些惊喜地道:“你希望我来?”
可宁沉却摇了摇头,他声音很软,但扎得谢攸心凉,他说:“只是来拿药方的话,派侍卫来就好,你还是不要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