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沉一直在寻求别人的认同,他讨好宁玉和後来讨好谢攸是一样的,他只是想让自己好过一些,可他从来没有如愿过。
宁沉这一睡睡了好几日,昏昏沉沉间,他听见何遥哭天喊地,听见宝才鬼哭狼嚎,还听见圆圆一声声猫叫。
他恍惚地觉得自己是不是死了,不然为何他们都哭成这样呢。
他梦中被灌了很多苦药,宁沉觉得难喝,一直往外吐。
然後他听见何遥凶巴巴地叫他,“给我喝下去。”
宁沉硬着头皮往下吞,总算把药吞下,他苦得皱眉,何遥在他耳边一直絮絮叨叨:“这都五日了,怎麽还未醒。”
然後宁沉醒了。
眼睛受不得强光,只能眯着眼,入目就是何遥的脸,何遥贴他很近,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宁沉偏开头,问他:“看我做什麽?”
声音很嘶哑,像干渴了很久的人,乍然一开口,连话都说不清了。
何遥惊得站直了,眼睛都要瞪出来,盯着宁沉好久,哆嗦着唇没能说出话。
撞倒了一个花瓶,何遥跌跌撞撞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师父。”
宁沉想坐起身,浑身都泛着疼,刚刚坐直了些又脱力地倒下去。
肚子是空的,不知是饿的还是病的,没力气动了。
圆圆站在他面前打转,脑袋蹭着宁沉的脸,一直叫个不停。
宁沉勉强地笑笑,擡手想摸了摸它,只一下就落回去。
不多时,门外“哐当”一响,何遥撞着门跑进来,喜滋滋地指着宁沉说:“师父,他醒了。”
那被他叫做师父的人严肃地点点头,胡子花白,精神矍铄,眼睛没有像寻常上了年纪的人那样灰白,还是透着亮的。
他几步跨到榻边,慈祥和善地问:“怎麽样,感觉如何?”
宁沉蹙眉,很认真地回答,“我肚子很饿。”
何遥“啧”一声,刚要打断,头就被弹了一下。
他师父没好气道:“出去拿吃的。”
何遥的师父名叫齐恕,已经年过古稀,身体还算硬朗,至少平时训何遥是不成问题的。
齐恕坐在榻边,把过宁沉的脉後,缓慢点点头道:“还好你们来得及时,要不是何遥那臭小子不成器,你们也不至于来找我。”
他说着就越来气,皱着眉道:“上个山都能把你摔了,他也是……”
“又说我坏话。”何遥人未到声先至,他翻着白眼,手里端着一个碗走进屋。
他身後跟着宝才,一把掀开他就往里跑,蹲在榻边哭哭:“公子,你可算醒了。”
还未来得及说些话,何遥把他拦开,端着碗递给宁沉:“先吃些吧,吃完了才有力气说话。”
这粥是鸡汤熬的,许是太久没进食,宁沉吃得很香,吃了一碗还想再吃。
齐恕笑笑:“你如今刚醒,不宜吃太多。”
之前吃不下,如今想吃还不能吃,宁沉遗憾地点点头,何遥接过碗出去了。
齐恕看着他,叹了一声:“你这病积压已久,若是能早些来找我就好了。”
心中那块大石头放久了,听了这样的话,噼里啪啦碎成了粉。
这样的结果好像已经料到,没有想象中那样伤心,反而还算平静。
宁沉强撑着让自己笑了一下,垂着眼说:“我知道了,这病……”
他鼻间酸涩,哽咽着说:“治不了就罢了,我只想问问,我还能活多久?”
齐恕疑惑地掐着手指,“这倒不好说,若是好好养,活个几十年不成问题。”
宁沉倏地擡头,说话还带着抽抽,“你…不是说…我这病治不成吗?”
“我何时说过?”齐恕胡子都抖了两下,“你不要血口喷人。”
宁沉愣愣地看着他,没想到他自己说过的话自己还不肯认,本就伤心,这一下更是要气哭,抽噎着控诉他:“你不是说了,要是早些来找你就好了。”
齐恕恍然,一脸无辜地看向宁沉:“你这孩子怎麽听不懂话,我说你早些来找我,就不必受这咳疾困扰多年,你怎麽还胡思乱想?”
宁沉:“……”
大抵是没被这样气过,宁沉这才刚醒,经历了这样的大起大落,一口气提不上来,弯着腰捂着胸口回气。
齐恕摇头叹气,拿出针给宁沉扎针,扎了几下,宁沉终于回过劲来。
宝才愣愣地看着,想替宁沉说话又顾忌着有求于人,想了想还是忍辱负重地上前去拍拍宁沉的背,好让他少气些。
何遥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宝才和宁沉委委屈屈地缩在一块儿,自家师父欺负了人,神清气爽地笑话人。
何遥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嘀咕说:“多大的人了,还这样捉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