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群人不一样,他们不是初出茅庐的学生,他们有属于自己的、成熟的、已经投入许多成本的事业线,无论是文承还是吴佳年,或是看起来最青涩、最单纯的小李,都已经迈入下一个阶段,无比明确自己的人生规划和发展方向,坚定且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动摇。
付之予也是一样。
但楼远不同,楼远还未正式踏上属于自己的赛道,他的人生还有无数可能性,试错成本远远小于付之予。
哪怕他今天决定去娱乐圈弹吉他唱歌,也不会有人觉得他读四年计算机有什么可惜的,毕竟只是“刚刚大学毕业”而已,甚至这还能成为他在娱乐圈的学霸标签。
所以在这群人眼里看来,纵然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他们二人关系有多亲密,可付之予和楼远似乎只是两条短暂并行的铁轨,迟早要分道扬镳。
他们看起来都不是会迁就彼此的人,遇到分叉口大概会各走各的路。
“他……”文承要说话,却听到包间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还有人?”小李愣了下,紧接着就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楼远刚把一颗榛子剥好,还没送进嘴里就差点掉到地上。
来者是付之予本人。
楼远捏着榛子,迟疑地转头和吴佳年对视。
吴佳年用眼神表示“今天聚没有喊他啊”。
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在这片沉默里,付之予看向楼远,语气平缓:“我是来找楼远的。”
旁边男生栽倒在文承肩膀上,他懒得推开,咂摸两口酒,招呼道:“一起玩会儿?”
“不了。”付之予瞧他一眼,又重新看向楼远,“楼远?”
楼远把榛子嚼得嘎嘣脆,拍拍衣服上落的碎屑站起来,迎着所有人的注视走了过去。
昨天才和付之予吃过饭,今天实在营造不出来恍如隔世、你瞒我追、旷世绝恋的感觉,但楼远顾不上这个,只问:“你怎么来了?”
“找你吃饭。”付之予说。
楼远满头雾水,这一天天吃饭,一对石头都不敢这么枯燥地约会:“啊?”
付之予看着他没有说话。
楼远很快意识到他是还有私事要和他聊,不单单是吃个饭。
他喉咙发紧,手伸到口袋里,想要拿出手机看看文承口中的那个名单。
但想想又觉得没必要,人都站在面前了,还找什么名单,直接问就是了。
他不怕难堪,当着许多人的面问:“暑期交流,你去不去?”
付之予要来拉他的胳膊,闻言动作停了一下:“不去。”
楼远一怔,仓促地转眼看了看文承,又小声问:“怎么没去?”
付之予也小声说:“雅思没过。”
“你来真的?”楼远感觉这下难堪的是付之予,但看着对方脸上的笑意,忍不住自己也扬起嘴角,只好推着付之予赶紧出去。
两个人半推半就到走廊里,门一关上楼远就扯住付之予:“真没过?你怎么可能没过?”
“其他的都能过,只有我想申请的学校差了小分05。”付之予笑了笑,“如果不能去那个专业,就没必要去做交换,反正不影响下半年的申研。”
楼远听着有道理,又觉得是歪理:“你放屁,怎么可能没必要,不管哪个学校,有交流经验肯定是加分项。”
“我不缺这个加分项。”付之予说。
楼远听笑了,揶揄道:“你雅思都考不过。”
付之予也笑了下:“这是我认真考虑过后的选择,近几个月要做的事很多,公司刚刚起步,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这个阶段我必须参与,不能让文承一个人做。”
“好吧。”楼远其实压根没有认真听他的解释,他此时正在品尝榛子的回甘,心尖沉积多日的阴霾都云开雾散了。
“我半月前就做出了这个决定,但是你一直没有问过,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这些,但身为朋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你讲一下结果。”付之予说。
他连说话都变得严谨,字斟句酌,仿佛同样在拿捏一个自己其实并不知道是否合适的尺度。
楼远突然觉得离奇,为什么他追付之予追了这么长时间,两个人反而越来越疏远了,从前好歹像个朋友,现在连朋友都不像了。
他扪心自问,自己不像“朋友”情有可原,毕竟他问心有愧,只是在扮演“当朋友”,演的不像合情合理。
那付之予怎么也越来越不像?
楼远当机立断,要挽回一下他们的关系:“我是怕你不愿意说,所以一直没问,想再等等……那个,你说来找我吃饭,我好久没见到松仁了,我们去你家吃吧?”
付之予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沉默地与他并肩走了一会儿,才说:“楼远,你这段时间一直在等我的答案吗?”
楼远没有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心里的钟“当”地敲了一下,余音阵阵中,他听到自己在大叫:我明明在追你,你没感受到吗?
“什么答案?”
付之予侧过头看他:“暑期交换的事情。”
“那倒没有……”楼远一时间居然有些茫然。有吗?没有。
他捅不破窗户纸,不是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异地”,而是因为他不确定贸然开口会不会让他和付之予之间的友谊彻底破裂。
有吗?其实也有。
因为付之予对他太好,因为自己在付之予的朋友圈子里太特别,他担心友谊破裂的后果难以承担,而“异地”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借口,是他逃避后果的遮羞布。
——如果付之予并不喜欢他,那他白白把两个人的友谊搭进去了,付之予就此离开,可能日后不会再见,他们从此永远不会再是“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