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戎以前喜欢他,我知道。”陆初平静地打断他。
这下可把曾凡整不会的,他原想用周景戎的白月光这张底牌让陆初悬崖勒马清醒过来,结果陆初竟然知道?陆初知道还跟周景戎胡来?
是什么让一校之草卑微堕落至此?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见陆初一意孤行决定一条路走到黑,曾凡也不便继续劝了,旁人再多的规劝都抵不过本人的抉择,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陆初轻手轻脚回到床上,将周景戎拥入怀里,一下一下啄吻周景戎的唇瓣,动作小心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和周景戎在一起,陆初觉得特别像摸着石头过河,他对周景戎的感情很清晰,却又怕过于清晰的爱意像湍急的水流,眨眼便会让对方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很好,我为你做任何事都心甘情愿,特别值得。”陆初压抑着心脏处蓬勃欲发的爱意,迷恋地抱着周景戎,安稳合上双眼的同时嘴里飘出两个含糊的音调,“爸爸……”
窗外月入流水朦胧似画,却敌不过周景戎恬静睡颜的春色三分。
这晚周景戎做了个梦。
他知道是梦,但是他醒不过来。
望不到边际的草坪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母亲刘莉穿着最洁白的蕾丝连衣裙逆光站着。
周景戎瞪直了眼睛使劲看,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脸,但是能看出她很瘦,裸露在外的部位似乎只有一层薄薄的皮附在骨头上,风一吹就会倒一般。
她站在原地招了招手,周景戎赶忙跑过去牵住她的手,即便珍惜万分却不敢太过用力,生怕伤着母亲那脆弱的骨头。
她一手抚着周景戎的头发,纵然无力,声音却分外温柔慈和,“我的小景戎,长大了……”
闻此一语,周景戎猛地抬头,终看清了母亲苍白绝望的面容。
她就要死了,这是她临死前最后跟周景戎说的话。
但周景戎清楚记得,母亲死的那天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可见不到半点阳光。
梦境画面一转,屋外恶劣的天气如猛兽般攻击门窗,屋内刘莉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十二岁的周景戎跪在母亲身边嚎啕不止。
冰冷而绝望。
刘莉气若游丝,她很痛苦,但似乎也从这一刻解脱了,“我的小景戎,以后……可千万不要爱错人,千万不要……”
周景戎死死握着母亲逐渐失去温度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苦苦哀求着:“妈妈,你别走,我求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你别走!我谁也不爱,我谁也不爱,你别走好不好?!”
他的哀求自然是没有用的,刘莉双眸合上,手指也从周景戎手中滑脱。
她这一辈子太苦了,她临终的遗愿,最后的嘱托,竟是一遍遍地重复让周景戎千万别爱错了人。
娇纵
这似乎成了困住她一辈子的枷锁,这个字无情地扼杀了她的一生。她一生的怨与憎,皆来源于此。
她用了自己的一生来给儿子提这个醒,这已成了她的执念,最后在这世上让她牵挂的只有儿子了,她绝不能让儿子重复自己悲剧的后尘。
梦的最后周景戎不可避免地被周立峰从窗口抛了出去,即便是梦里,面对失重的恐惧依然那么清晰。
周景戎惊醒时额上冷汗淋漓,脸上眼泪糊成一片。
因为宿醉头疼得像要炸开,周景戎用手把脸一抹醒了几秒神,原本陆初躺的位置已经空空荡荡,整个屋子只有他一个人。
周景戎本就不是好静的人,此刻的冷清对他来说更是清晰无比,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与其这样,昨晚还不如去找那什么涵涵玩玩儿。
客厅门锁突然响了,接着就是脚步声和一阵窸窸窣窣的塑料袋声音。
周景戎心头一动,下床赤着脚就跑出去了。
陆初在厨房安置食材,外出的大衣都还没来得及脱下,看见他这副酷似小动物的样子愣了一下,“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周景戎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要跑出来。
“你哭过,做噩梦了吗?”陆初看见他脸上的泪痕,皱了一下眉。
“你才是梦没做醒吧,老子就打个哈欠。”周景戎顶着一头刚睡醒的乱发,再凶的斥责也显得那么无力。
“没有就好,去洗漱一下,待会儿准备吃早餐了。”
关于昨晚自己行为失常的事,周景戎不希望陆初问起,陆初也确实没有多问。
洗漱后周景戎给秦宇去过电话,确定陆初是在会所门口接的自己,手机里还有和涵涵的通话记录,不知道陆初和涵涵说了什么,陆初并没有一点不同寻常的反应。
周景戎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但陆初对他的一举一动的确挑不出一点错处。
他很喜欢陆初,喜欢到只有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才会心安,但喜欢和爱之间隔着的多少距离,周景戎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步母亲的后尘,他不可能将整个心掏出来送给别人。
厨房里陆初正在有条不紊地忙碌,周景戎一颗冰冷的心在这样的人间烟火里浸染久了,竟也攒出了一点暖意。
他从背后抱住陆初的腰,细嗅他颈间的气息,两颗心虽有着难以言喻的隔阂,但后背和胸膛的温度相贴却令人如此心安。
陆初微微一笑,稍侧首道:“饿了吗?”
“嗯,饿了。”换了平时,周景戎一双爪子绝对还得不消停地在他身上摸摸蹭蹭,但今天格外老实。
“马上就好了。”
“嗯。”周景戎没撒手,抱着看陆初的手上动作,不留神又看到了陆初耳后两颗对齐的黑痣,随口道:“小兔子,你说咱俩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