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解开孩子的包被和衣服,摸孩子鼓的滚圆的肚子。
“你这孙儿,八字太浅了,他前世恐怕有未完成的心愿,他急着下去呢!下面有鬼等他!拽着他!”
“你要留他,只能冥婚。”
“我给他找个八字相合的,能压得住下面那只鬼的,你孙儿就能活了,但是切记切记,下面的鬼脾气不好,结了冥婚,就是它的人了,一辈子不能结婚生子,否则,他会被拖入地狱。”
张爷爷一愣,山里的阴风似乎更重了,他汗湿的後背激起密密麻麻的冷疙瘩,瞎子也不急,闭着眼等他开口。
张爷爷一咬牙,“好!”
活下来比什麽都强!
只要能活下来!
瞎子猛地睁开眼,他的眼睛只有眼白,没有眼瞳,看着吓人极了。
“出去!我给他请冥婚!”
张爷爷在外面等了一夜,早上时,瞎子脸色灰白的抱着孩子出来了,“去吧,今天就是个好日子,你回家摆酒席,给他们成亲。”
“这是那位的八字姓名,家里供上一牌位,再打一个小的,不用挑木材,挂在孩子脖子上,任何时候都不能取。”
张爷爷小心翼翼地接过高烧已经退去的孙儿,“洗澡也不能取?木材沾水会发霉啊。”
瞎子摆了摆手,“照做就是,一定要记得我说的话,你回吧,我要歇下了。”
张爷爷赶紧跟瞎子道谢,抓紧时间抱着孙儿下山办婚事了。
他张罗了一天,总算在天黑前把孙儿送入了洞房。他一个人守在外面,大红喜烛将他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地上,张爷爷心里不安,几次三番地偷偷往房里看。
他孙儿太小了,还生着病,这一晚上身边都没人,他怕他孙儿直接死了。
夜不知道什麽时候黑了,黑的不寻常,伸手不见五指,张爷爷抱着手臂,冷的发抖,浑身无力,他最後一次看屋里,风轻轻地呜一声,喜烛灭了。
张爷爷靠着土墙睡着了。
等他天亮後醒过来,着急地跑进屋里,惊喜地发现孙儿的脸红润健康,滚圆的肚子也没了,他孙儿活下来了!
张爷爷哭着跪在地上拜了一圈神鬼菩萨,对着请回来的牌位磕了又磕,喜极而泣。
“孩儿啊,爷爷给你取名字好不好?”
孙儿回到人间了,可以取名字了。
张爷爷想到自己惨死的儿子儿媳们,含着泪抱起孙儿,“溪河,好不好,爷爷希望你的生命就像溪水河流一样,川流不息,绵延千里。”
张爷爷把一个小小的牌子挂到了溪河的脖子上。
那块牌子其貌不扬,似乎没什麽值得注意的,但只要拿起来细看,就会发现,那是块牌位。
张爷爷打了两斤酒,带着去山上谢瞎子,可瞎子没开门,家里好像没人。张爷爷把酒放在了门口,下山了。
三天後,村长找到地里干活的张爷爷,“老瞎子死了,尸体都臭了,你带着溪河去看看吧。”
张爷爷如遭雷击,赶紧去看自己孙儿,看他还安稳地睡在树下阴凉地,松了口气,他换了溪河脖子上毛躁地细绳,用一根新的粗绳子,绑住牌位,又狠狠打了三个死结。
张爷爷一开始是心里还存着侥幸心理的,但老瞎子一死,他再也不敢了。
溪河是鬼的人,这辈子都不能结婚生子!
张爷爷生怕自己家这独苗苗最後还是早死,溪河刚刚学会说话,他就一遍又一遍地跟溪河说牌位不能取,说上面的名字是他地下的丈夫。
说了几千遍几万遍。
于是在溪河还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自己的不同。
他有个鬼丈夫。
他要尊敬它,爱它,信任它,永不背叛它。
小溪河记得牢牢的。
哪怕被其他孩子唱顺口溜,也从没丢掉过牌位。
“溪河溪河,神经病,不说话呀也不哭,抱着块令牌喊老公,老师来,叫家长,来了个老头没牙齿,原来一个痴,一个傻,一窝子神经病哈哈哈哈哈哈。”
五六个小男孩一边大声的唱顺口溜一边哈哈大笑,小溪河背着书包走在前面。
阴寒的冷风吹过,溪河的小手捂住领口,他怕风吹冷了他的‘丈夫’。
“如果你会说话就好了,我想你做我的朋友。”
顺口溜在夕阳下唱了很多个四季,溪河的这个愿望始终没有变。
他想有个陪他一起玩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