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都太不正常,楚怀安这个正常的人就格外地显眼。
瑞王世子一开始实在是很难让人注意到,江彻只是阻拦四大家族的小孩文争武斗就已精疲力尽,更别说皇子公主们时不时也要插一手,每天都提心吊胆。
彼时还不是太子的楚珩联合世家的孩子栽赃现在的定王楚珏,这些年纪不大的孩子像是一齐忘记了法度,只凭楚珩的一面之词就开始指责楚珏,甚至因为他不承认动了手。
练过武的楚怀安出手制止了他们殴打楚珏的行为,并提出只有刑部和大理寺查验核实了才能对犯法的人依法处决。因为楚怀安以一敌十的武力,当时竟无一人反对,後来公主殿下听说了此事,严罚了找事的那几个人,也正是此事後,公主正式进了国子监监学。
江彻当时找过楚怀安,皇室中人大多都长得仪表堂堂,楚怀安更是继承了当年瑞王的潇洒俊逸丶柳宜的明眸善睐。只是这个少年并没有其父之洒脱,反倒像被什麽东西困住,因此没有追求。
“世子殿下为何而入国子监?”
“……先生想听我说什麽?”年幼的楚怀安不愿随意编造,只反问了他一句。
“殿下有几种目的?”
“往大了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他语气平静,并没有应该有的慷慨激昂,说着他转过头看着江彻的眼睛,“跟我一同学习的人里,您信谁进国子监是为了这个?”
江彻张了张嘴。
“而且这是陛下的旨意,还有……我母亲希望我来,我不想让她难过。”
“殿下来国子监是圣命难违,母亲期盼。那殿下自己呢?”
“我?”楚怀安像不明白他的语义一般,“我做什麽都无所谓,来或不来,我都无所谓。”
“既如此,殿下为何还要救四皇子?”楚怀安嘴里说着置身事外的话,可他自己偶尔也无法做到明哲保身。
“先生教过我们,不可欺凌同窗。”楚怀安皱着眉回答。
“殿下心志坚定,淑质英才,江某为王妃感到高兴。”江彻主动结束了他们的对话,只对楚怀安说了几句好话便放他离开了。
从此以後江彻课上一切照旧,课下则格外喜欢跟楚怀安这个正常的小孩交流,问他关于当天教习内容的看法。
江彻从此多了一个心境平和,哦不,应该是冷漠平静的小友。
後来过了十三岁,楚怀安跟同岁的人一起从国子监结业,同窗或继续念书准备科考,或到自己父的兄手下历练,也有一些选择了武举。
人生的岔路口,只有楚怀安一个人徘徊着不知去向何处。
楚怀安跟母亲提出自己的困惑时,柳宜也被他的问题问倒了。
“瑭儿一向是有自己主见的,我还以为此事你不需要母亲帮助呢。”常年因生病脸色发白的柳宜笑了出来。
“母亲自幼教过我许多事,怀安心中迷茫,所以想来找您。”
“自从嫁给你父亲後我便不再与你外祖家来往,你可知为何?”柳宜问了他另一个问题。
楚怀安不答。小孩子哪怕什麽都不知道,也会被不怀好意的大人们添油加醋地告知真相。
“你外祖母怀着我时,你外祖父竟为了自己的仕途变卖她的嫁妆以求世家庇佑,她知道後生气小産了,因此我从小身体就不好,母亲也因为坐月子没养好身子,在我九岁那年就走了。瑭儿,如今我已经记不起她的长相了。”柳宜蹲下来,像个比十三岁的楚怀安还要小的孩子一样。
她托着腮,眼睛不知看向了何处,“瑭儿,自她走後,没有人管我,我拼尽全力勾结外人,让你外祖父死在了青楼。彼时京城不知有多少人骂我蛇蝎心肠,我回柳家要回了你外祖母的嫁妆,心想着既然了结了心愿,不如找个地方死了算了。直到遇见你父亲……後来便有了你。”
说完这一大段话,柳宜咳了起来,楚怀安忙给她顺了顺气。
“瑭儿,你外祖家并不能给你任何帮助……我……”
“母亲,”楚怀安打断了她,“我并未想过要借谁的力。”
柳宜对楚怀安的一向是顺着他的长处培养他,可若入了仕,他一个人没有别人的帮扶,要怎麽在京城活下去?
柳宜长久地盯着楚怀安的眼睛,思绪转来转去,终于开口。
“瑭儿,你或许……该去习武。”
楚怀安第一次主动找江彻,是在结业以後的第三天。
江彻正准备着给新入学的学子准备教材,就听见外面来报,说瑞王世子求见。
江彻放下手里的书卷,打开门把楚怀安迎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