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的小孩都姓裴
“离他远点!”
时隔两年,裴静深第一次在置顶的对话框收到消息提醒,点开却是句简短无情的警告。
他反复揣摩,心下突突直跳,为自己能挑动对方的情绪而感到兴奋。
呼出一口滚烫的热气,裴静深敲下一串文字道:“哥,我在後河等你。”
等待的过程总是漫长,草木丛中蝉鸣蛙叫,蚊虫嗡嗡嗡在他身边环绕,趁他不注意偷偷叮了几个包。
斜阳渐沉,橙光染了半边天,身後传来轻微的响动。
脚步声由远及近,裴静深浑身的血液也随之沸腾,他僵着脖子不敢回头,仿佛。变成了等待王子亲吻才能苏醒的公主。
“你想说什麽?”来人嗓音低沉,语气夹杂着明显的不耐烦。
听到熟悉的声音,裴静深终于有勇气转身,视线在触到那人时便已经灼热,胸腔下像是燃起一把燎原大火,烧得他眼眶发酸。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裴静深的目光贪婪地在周裴身上游走,此刻的周裴在他眼前近乎透明。
好久没有这麽近的看看哥哥了,他好像又长高了,也比上次偷拍到的更帅了。虽然还是不爱说话,但是没关系,已经足够了。
四目相对,裴静深的声音低不可见地颤抖了下,尾音拖长,似是撒娇:“哥。”
周裴优越的面容因为他的称呼瞬间冷了几度,眉头紧蹙,“我的耐心只有三分钟。”
三分钟,太短了,他都来不及倾诉自己的思念。
不过……哥哥皱眉的样子真可爱。
“好吧。”裴静深扁扁嘴,委屈道,“那我没什麽想说的。”
周裴当即转身就走。
裴静深心下一慌,急道:“我都听你的!我的意思是我都听你的!”
步伐放慢,周裴侧身用眼角馀光乜斜着看他,紧抿的薄唇似乎在警告他别耍心眼。
裴静深几乎要卑微到尘埃里:“哥,我不骗你,我都听你的好不好?你陪我待会儿好不好?”
周裴自动忽略後半句,压低声音道:“别再招惹方垚。”
“可以。”裴静深答应得极快,“那以後我想你了能来找你吗?”
周裴拒绝得干脆:“不行。”
“我就远远地看看你也好,我保证不打扰你。”裴静深咬咬唇,“哥哥,我求求你了。”
周裴最恶心他这副嘴脸,尤其是在他叫自己哥哥的时候。
保证有什麽用?他本来就不该来打扰他的生活,他本来就不该招惹方垚,怎麽几句话一讲就开始跟他谈起条件来了,他怎麽好意思?
更何况,他最该求的不是他,而是裴言之,他那个天底下最温柔和善的父亲!
“滚远点!”周裴不想再回忆过去,恶狠狠地盯着他,语气狠戾,“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算计什麽?”
裴静深被这句低吼吓得愣了几秒,胸口像被利刃划开条口,凉风呼呼地往进灌。
周裴从未凶过他,哪怕再生气也不会这样对他,可是如今,为了那个方垚,哥哥竟然让他滚。
冷意侵袭,裴静深红着眼眶,赌气般倔强回道:“你不答应,我就继续招惹他!”
“你敢!”周裴瞬间提高音量,目眦欲裂。
“我为什麽不敢,反正你也不要我,那我就更没什麽可害怕的,大不了同归于尽,我拉他一起死!”裴静深说着情绪越来越激动,到最後竟然有了鱼死网破的念头,“裴家都是疯子,你比我更清楚。”
裴家都是疯子,是的,没人比周裴更清楚。即使从未踏进裴家一步,即使从未对裴言之叫过一声爸,但他骨子里流淌着的裴家血液是无法撼动的真理,他们是同类人。
世人都道裴家出情种,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那些情那些欲,全是舌下的獠牙,玫瑰花的刺。
周裴亲眼见证过死亡,他知道那顶多就是痛苦两三个小时的事情,没什麽可怕的,因此裴静深的话对他来说不痛不痒,甚至挑不起他任何情绪。
裴静深原以为某个字眼真真切切威胁到了周裴,或者使他有了重新衡量的念头,可他没想到周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残忍又平静地说:“你敢动方垚,我让你死。”
如果裴静深的那句话只是出于冲动,是带着胁迫的目的,那麽周裴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极其认真思考後的警告。
他真的会为了方垚做任何事。
巨大的无力包围住了裴静深,他忽然不知道该做何表情,胸腔下堵得厉害,像是某些东西发酵後泛着蜇人的酸,疼得他掉下眼泪。他脚下一软,瘫倒在草坪上,捂着脸啜泣:“我没想伤害他,我只是希望你能多看我一眼。”
他并不贪心,所求不过是本该属于他的一份情感而已。
哥哥,我的哥哥,你什麽时候也能像爱他一样爱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