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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蝙蝠（第1页）

小蝙蝠

方垚浑身颤抖得厉害，险些从楼梯摔了下去，好在被路过的郑钰欣一把扶住。

她说：“慢点跑，这会儿人少，不用急。”

方垚的脸还红着，心脏砰砰直跳，无法平静，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解释：“刚刚突然没有力气了。”

“正常，你前前後後操心好几天呢，肯定累坏了。”不止他，就连忙活了一早上的郑钰欣也累得精疲力尽，捶着酸痛的腰叹气，“真是累死我了，也没想到生意这麽好。”

“欸对了，你们是不是花钱找推广了？我听好几个小姑娘说有个网红推荐，她们来打卡支持。”

“网红？”方垚捂着发烫的脸细细回想，不记得周裴找过什麽人推广，“叫什麽？”

郑钰欣指了指门口：“应该是叫山川，还送来个同名的花篮。”

山川……

方垚拧眉，打开手机，消息列表躺着许多祝福，翻到下面，其中一条来自仅一面之缘的陈善川，十多秒的语音条，点开是个陌生但欢快的嗓音：“小学弟，开业大吉，生意兴隆呀～”

听语调不像是陈善川，方垚想起KTV昏黄的走廊里，倚着墙笑意盈盈地调侃他的男生，心中有了答案。

删删改改许久，最後方垚只留下句“谢谢，真的”发了出去。多馀的话他不擅长，但他知道，对方肯定能懂。

门口又聚了两三个小姑娘，郑钰欣没来得及问他山川是谁，急急忙忙起身去迎客。

周云程和贺子秦合力在搬万圣节的道具，以便给旁边等待的顾客拍照用，谢文毣则抱着臂站旁边指挥。

米线和甜豆今天算是给足了面子，趴在桌上任人抚摸，慵懒的小表情吸引衆多顾客拍照。

开业第一天，小状况肯定会有，但基本没有大问题，方垚扫视一圈，不放心那个醉酒的人，决定还是上楼看看情况。

和朋友们打完招呼，方垚倒了杯温水端上楼，却站在小卧室的门前迟迟不敢进去。他无法想象，周裴醒来之後他要如何面对，之前没挑破的时候他可以当作不知道，可现在周裴已经主动说出了那句话，他还能装傻吗？

而这件事又有多少人知道？连郑钰欣都能看出来，那周云程呢？和他们同住一个宿舍的贺子秦和谢文毣呢？

方垚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这件事，现在能接受同性恋的人还是少数，更何况他当初就因为冲动对学长表白而弄了自己一身伤，他不希望再带给周裴。

可是按照周裴的性格，会逼他给出答案吗？

前方太多未知了，方垚的脚像灌了铅似的沉重。担心周裴是真，害怕面对周裴也是真。

他端着杯水在门口来回走动，无论怎麽假设都逃不开尴尬的局面，反倒给自己添了许多压力。

正想着，门从里面拉开，周裴按着醉酒後涨疼的太阳穴靠在门边，低垂的视线刚好落在方垚身上。

“方垚——”他嗓音干哑，是酒精挥发後身体缺水的状态。

他们靠的很近，淡淡的酒气笼罩在方垚身上，他想起那句表白，一瞬间像煮熟的虾从头到脚红了个彻底，慌不择路地将水杯塞给周裴，转头就想跑。

手腕猛地被攥紧，重力拉扯的惯性下身体向後倒去，好在被一双结实有力的双臂揽住，视线里的光亮被高大的身体遮挡，杏色眼眸里只剩下那张冷峻的面孔。

周裴的脸颊染着淡淡的红晕，半眯着眼，呼吸粗重，方垚眨了眨眼，有些发懵。

周裴扶他站稳，後退半步拉开距离，脚步虚浮，垂下眼口齿不清地嘟囔道：“我不干什麽，你不用那麽害怕我。”

“我……”

“我不强迫你，也不会再提这件事，”周裴孩子气地撇撇嘴，停顿了会儿，低垂的眉眼隐没在阴影里，看不出情绪，但语气却软了下来，像是祈求，“你能不能……不要躲着我。”

方垚的脑袋忽然变空白了，他看着对方的唇齿一张一和，嗅着空气里被酒味掩盖住的稀薄的乌木香，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周裴，初见的冷淡和强势让他一直对周裴抱有畏惧的心理，但突然有一天这个人变得柔软又温和，甚至有些卑微，像收起了武器的小刺猬，用小脑袋来拱他的手心。

方垚感觉心脏被一只大掌用力攥住，传来酸酸涨涨的痛意。

周裴的醉意还没消散，长时间的站立使他脱力，必须得靠着门框才能支撑身体，他艰难地抓住门把手，咬了咬唇，没等到回复，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没事，我给你时间思考。”说完便踉踉跄跄地往屋内走去。

高大宽厚的背影在此刻显得落寞又无奈，方垚咬咬牙，别过脸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到底是没忍住，上前钻到周裴的胳膊下，将自己当作拐杖，搀着人走到床边，按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周裴无奈道：“你先喝口水好好睡觉，等你酒醒了再说。”

周裴反应迟钝：“说什麽？”

“……”

“方垚？”没听到回答，周裴抓着方垚的手晃了晃，试探性地唤道。

他坐在床沿，软垫塌陷下许多，因此得仰起头看方垚。似乎是嫌对方离自己太远，他拽着那双手往自己怀里使了些力，长腿收拢将人夹在中间，强硬又克制。

方垚始料未及，险些再次扑倒他，低头对上周裴亮晶晶的黑眸，忽然不明白他是真醉还是装傻。

偏偏这人火上浇油：“方垚，你怎麽不说话？”

“……不想说。”方垚觉得自己像幼儿园老师，被磨得来了脾气，瞥见他身上的吸血鬼装饰，威胁道，“小蝙蝠，快点睡觉，不听话就把你放太阳底下暴晒。”

也不知道哪个字眼戳中了周裴的心窝，他忽然笑起来，温热的指尖慢慢摩挲着方垚柔软的掌心，眯起眼睛配合道：“好的，猫咪老师。”

在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中，他们此刻的对话未免过于暧昧了，更何况两人离得这麽近，方垚几乎是趴在周裴的肩头，被他强势地圈在怀里。

终于，方垚反射弧漫长地感觉到了尴尬和羞涩，脸颊唰的爆红，再一次落荒而逃。

周裴噙着笑心满意足地向後倒去，天旋地转间耳边依稀能听到那声气呼呼的“小蝙蝠。”

眼皮沉重的像灌了铅，陷入沉睡的最後几秒，周裴擡手朝天花板抓了一把。

什麽也没抓住，但又隐隐约约像抓住了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