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方垚只当他心血来潮,纹自己的姓氏,绝没有想到和周裴有关。
而现在时光回朔,眼前的画面和记忆重叠,那个泛红的“裴”字烫红了方垚的眼眸。
实验楼前裴静深眼中掩饰不住的惊喜,以及他紧张到磕巴的打招呼,此刻回忆起来都像一根根刺钉在了方垚的心口。
原来不是裴静深的裴,是周裴的裴。原来他那时候给方垚看自己的纹身,是想炫耀他对周裴的心意。
不敢想象,究竟要付出多大的决心才会在身上纹对方的名字,而他们之间,又是怎样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短短一瞬间,方垚忽然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腿软得几乎站立不住。
三人当中,他到底算什麽呢?
长达一年的相处时间里,方垚在周裴面前近乎透明,他的喜怒哀乐丶他的情绪崩塌丶他不堪回首的过去,统统都暴露在周裴面前,而周裴自始至终貌似什麽都没有透露过。
他接近自己的目的是醉酒状态下失态後方垚自己琢磨出来的,他母亲在他面前死去的事是郑钰欣说漏嘴的,而现在,裴静深和他早就认识的事,也是方垚自己误打误撞发现的。
他口口声声说喜欢方垚,可这麽多秘密,没有一个是由他自己告诉方垚的。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在这段关系中,他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方垚想起来当初那个被学长嘲笑“就你也配喜欢我”的自己,心底那名为不安的情绪终于扩大成了巨石,砸得他几乎晕厥。
方垚片刻也不敢停留,跌跌撞撞地转过身,由最开始的慢慢走,到後来的快步跑,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偌大的安宁市人生地不熟,方垚无处可去,兜兜转转两个多小时,天都黑了,一擡头,发现自己没出息地走回了学校。
“方垚!”
身後传来熟悉的喊声,方垚反应慢了半拍,又往前走了好几步才回过神,扭头对上吴心怡欣喜的目光,“学姐。。。。。。”
硕大明亮的四个“安宁大学”字灯照亮脚下的路,吴心怡小跑到他面前,踮起脚揉了揉方垚的脑袋,问:“怎麽啦?失魂落魄的,我刚刚叫了你好多遍你都没听到。”
“没事。”方垚摇摇头不想她担心。
吴心怡心疼地啧了声,也不知道方垚经历了什麽,以往亮晶晶的杏眸眼下黯淡无光,眉眼下垂着,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不过方垚不想说,她也不方便追问,于是兀自揽过方垚的胳膊,拽着人往前走,转移话题道:“你看到我最新发的照片没?球球最近又长胖了,简直就是一辆半挂。”
方垚心里乱得很,闻言敷衍着点点头,不愿意开口。
“欸你上次说要送我的手串呢?怎麽还不给我啊,不会丢了吧?”
不提还好,一提这茬方垚就想起刚才的事,鼻尖发酸,“没丢,在店里,我改天取回来。”
“那就好,我看你拍的照片还挺好看的,我都想好搭配什麽衣服了。”吴心怡努力挑起方垚聊天的欲望,乐呵呵道,“没想到你还信神佛,元旦不去约会专门去寺庙烧香,有心啦。”
方垚没吭声,半晌,嗫嚅一句:“不信。”
吴心怡没听清,扭头问道:“啊?不信什麽?”
“不信神佛。”
不信神佛还去寺庙烧香?吴心怡愣了愣,下意识问道:“为什麽?”
方垚咬咬唇,有些孩子气道:“他不帮我。”
“。。。。。。”吴心怡突然觉得这小孩很可爱,虽然之前也有这种感觉,但是现在认识久了後发现这种可爱比以前更加鲜活生动了。
想了想,吴心怡翻出自己的备忘录,瞄了两眼後笑着对方垚说:“你这话让我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条视频。”
“嗯?”傍晚夜风很大,吹得人衣衫都鼓起,方垚歪着脑袋想要听得更清晰些。
吴心怡擡手拢成喇叭状抵在唇边,提高音量道:“里面的人讲,你若求神,说明你相信神,但神若不帮你——”
“说明神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