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第79章偏偏她是理想主义
沈今懿说了两个位置,陈妈领着工人去挂画,她的目光顺着几人走远,久久没有收回,又像是无意识的走神。
这有些反常。
她的情绪大多数时候是外放的,喜悦和不满都会直接表达。
在陆徽时的预想中,心愿以超过预期的程度被满足,她这时候会高兴地扑到他怀里,用亮晶晶的眼神抱着他撒娇。
而不是这样安静,问他,“为什麽呢?”
陆徽时轻问:“什麽为什麽?”
沈今懿仰头,专注地看着他幽邃的眼睛。
“清蘅出道二十年,没有出过一幅画,能收藏一幅画,我已经很惊喜很开心了,我是唯一的收藏家。遗憾是常有的事,我不是会因为遗憾的存在否定全部的人,没有第二幅画,我的开心不会减少。”
沈今懿脑子乱,语言组织得也很混乱,她知道自己的这份较真不解风情,真的很破坏气氛,尽管陆徽时看起来一如既往平和,并不受影响,但她说到最後还是因为不确定先有了几分泄气。
“……我的意思是,如果是为了让我开心的话,第二幅画不是非要不可的,为什麽一定要帮我买回来呢?”
虽然他说,他给得起,但这不能够构成理由。
陆徽时眉目深浓,专注而耐心地听她说完,“收到第二幅画,会更开心吗?”
失序的心跳中,沈今懿点头:“会,但是……”
她知道自己的表述并不合格,至少没有让倾听者领会,仔细思索斟酌语言,想尽可能地让自己在安全的维度探知她想要的答案。
陆徽时在她思考的这个空隙中回答她,“开心就好,没有但是。”
他垂眸看着她,理所应当道:“让你开心,不是我应该做的事麽?”
这是不需要做考虑的事情,更不需要去权衡轻重,只要是他付得起的代价,无论大小,能让她开心,就都是值得的。
屋外夏日蝉鸣不休,大厅被衬出几分空旷的安静,沈今懿耳朵里仿佛灌满风声,她眨眨眼,确认自己精准捕捉到那两个字。
——应该。
大部分时候,这是一个基于责任丶义务,被动的一个词语。
想说的话偃旗息鼓,心底蠢蠢欲动冒尖的情绪倏地散了,像今早晨起时的雾,见了光就了无痕迹,只留下一阵若有似无的潮意。
她好像已经得到了答案。
陆徽时被一通紧急的工作电话叫走,沈今懿送他出门後,抱着羔羔,到阅读室小坐。
燥热的风吹动风铃,日光晒得庭前的树恹恹的,她躺在摇椅,出神地看着五彩斑斓的贝壳,一动不动,直到一个电话打来。
翟清欢压低的声线也难掩她的激动。
“宝贝!啊啊啊啊!Flechazo请了江霁做代言人,我马上要去给他拍广告了!感谢你老公!感谢伟大的陆总!当然最最感谢我的好姐妹沈一一,感谢你让我拍到我的爱豆!让我沾你的光吃上香喷喷的软饭!”
陆徽时竟然真的把代言人给了江霁,沈今懿回过神:“恭喜。”
翟清欢敏锐地察觉她语气中的低落:“怎麽了?什麽事让我们大小姐不开心了?”
“没什麽。”沈今懿换了个坐姿,随意找了个借口:“时差乱了,现在有点困。”
翟清欢狐疑:“真的没有不开心?”
沈今懿笑了下,语气放轻快:“真的,谁能让我不开心啊。”
“也是。”翟清欢想了想,倒是赞同这个说法:“那你休息会儿,我这儿还有点事忙,先不说了。”
“好,拜拜。”
沈今懿从熄灭的屏幕看到自己没什麽表情的脸,有些丧气地叹了口气。
她可以瞒过翟清欢,却无法自我欺骗,忽略自己心情的沉闷。
陆徽时让她不开心。
可是说出来,谁都会觉得她是无理取闹吧。
爸爸丶芸姨还有外公在他们的婚事上表现出全然的支持。
因为他们知道,陆徽时的责任感会促使他做一个合格的丈夫,成为他的妻子,她这一生,都会在他的呵护下平顺地度过,没有任何意外。
实际上也是如此,应该没有人比他做得更好了。
从结婚那天开始,他就在角色里,包容她到近乎纵容的地步,满足她全部的要求,就连情绪价值,他赋予的也都远超过预期。正如他承诺外婆那样,护着她不受丝毫委屈。
如果她不计较,务实地只看自己得到的……
偏偏她是理想主义。
只要想到任何一个成为他妻子的人都能得到她所拥有的这些。
她的心,就被难以言喻,盛大绵密的潮湿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