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她两眼一擦黑,脚下发软,跌在地上。
江樾还没反应上来就看见人坐在地上了,原本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半蹲下身扶她,结果刚拎起来又要摔,好在自己手快地托住,以至于她整个身子的力量几乎都压在他身上。
真轻啊。
骨头硌得他小臂生疼。
他看着她这样,心里堵得烦躁,下了狠心,冷道:“你说我为什麽出现在这儿?我担心你,我怕你准备把自己关死在这破公寓里!”
周京霓这段时间休息的特别差,又总空腹喝酒,撑在他胳膊上的手明明没动,却克制不住的发抖。
“我好好活着呢……”她注意力都在那只手,音量不由得小。
这蚊子哼似的动静,也不知道嘀咕给谁听,江樾一个字没听清,就问她刚刚说什麽了。
周京霓左右转动手关节,觉得还挺灵活,就是头晕,浑身使不上劲儿,她揉着一边眼睛,露出另一只看他。
“你才要死了!”她语气凶了点。
“……”江樾听见这话失笑,“呦,刚刚谁啊,蔫了吧唧的,现在没事了?你知不知道倪安打电话那语气,我真以为你要死了。”
来这儿的路上,他就想不通她何必如此,如果说是因为血缘至亲还能理解,但凡跟沈逸沾半点关系,他真怕自己骂人。
他这麽想着,也这麽问出来了。
但这回周京霓不吭声了,反而擡胳膊肘捣他,就是力气太小了,他纹丝不动。
江樾不想跟她僵在这儿,
“地上凉,站起来。”他揪着她衣领把人提溜起来,顺便往她磕了的膝盖上瞥了眼,确认没什麽事就收了目光,“不想说就不说,没人逼你。”
周京霓心情刚好了点,结果他一提起这件事,心就又往下跌,独自憋了好几天的坏情绪终于压抑不住,委屈的丶难过的还有憋屈的,一股脑朝他发出来。
“别碰我。”她轻挥开他的手,“我谁也不喜欢了!谁也不喜欢!讨厌你。。。。。。”
“……三年了,我一直被蒙在鼓里,什麽也不知道,我不是傻子,我知道我家出事後大家都尽量避而远之,可沈逸偏偏不同,他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所以我越来越喜欢他了……但是我现在觉得这一切都很假,我家人因为他们家死了,我却一度幻想他们会接受我,你说我蠢不蠢……”
说着说着声调变了,一席话尽,她好似把前些天攒的所有泪都流完了,心倏地空荡荡。
以前要有人这麽闹,江樾再喜欢也能立马甩脸走人,现在却不恼,就这麽看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没了声,他才开口,“哭完舒服点了?”
“嗯……”周京霓吸鼻子。
江樾点头说那行,手推动她一下,挽袖口往屋里走,脚步在看见那堆酒瓶时凝滞一下,目光又没什麽反应地一带而过,“政治上的事没有谁对谁错,不到最後一刻,谁都不知鹿死谁手,这事得认命。”
“你别说那麽轻松。”周京霓把气撒到灯光控制面板上,“啪”地关掉大灯,“如果你摊上这事未必比我冷静。”
落地灯是暖黄,这一下房间黑了一圈。
江樾摸出烟叼在嘴上,仿佛听见什麽好笑的事,嘴角笑得烟支跟着颤动,环顾了圈四周,朝阳台方向走去,手稍用力,猛推开门。
风呼地涌进来。
他吊儿郎当地抵上门框,不紧不慢地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火柴,拆包装时偏头往楼下看。
周京霓听见动静往那看,模糊的黑夜,这张脸立体感不那麽重,抹掉一分江樾身上最危险的气息,但骨子透出来的阴鸷狠绝是掩不住的,就如他所说,眼睛骗不了人。
想着想着,也就不自觉地多盯了几秒。
“嚓”一声,火焰跳动。
江樾感受到一束探究的目光,擡眸睨来时的方向,拈火柴的手指甩了下,零星火光熄灭,他指尖夹着烟,在烟雾缭绕中昂起下巴,眼底笑意耐人寻味。
“你刚刚说我未必有你冷静?”他轻笑。
周京霓语气平平,“没有。”
江樾嘴角扬了扬,并不着急说话,继续看外面,烟燃至一半时,才慢慢开口。
“七岁那年我从新加坡回泰国过暑假,结果在陪母亲和外公去北大年主持活动时,被绑架到大马的婆罗洲,差点脱水死了,你猜谁干的?”他说这些事时,眼神毫无波澜,好似在叙述普普通通的尘埃过往,周京霓猜了几次都不对,最後听他继续说:“是我亲叔叔,小时候最疼我的人啊,还是看着我长大的……挺有趣吧,就因为和我父亲産生了利益冲突。”
周京霓有些错愕,“亲叔叔吗?”
“是啊。”
“你都差点没了还有趣!警察当时抓到他了吗?”她语气认真地追问。说完又觉得哪不对,他们这些凌驾于法律之上的人物,应该不会靠报警解决问题吧。
她看向他等答案。
“死了。”
“你叔叔死了?”
“嗯,我爷爷亲手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