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有可能的法子她都试一试,万一呢。
谢成烨见她的态度,又驳回了心底升起的怀疑,若她真不怀好意要做些什麽,趁他失忆是最好的时机,犯不上费心费力想要医治他。
她果然还是在意他。
当是少女情谊,是他见多了阴谋诡计而平白生出误解。
而那些幻觉梦境,应该也是别的缘由,比如怕不是真是因为去岁受伤,伤到了脑子。
他指节轻叩案板,按耐住心中从封闭压抑的石头间渗出的点滴清泉,但嘴角还是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沈曦云全然不知,为谢成烨突然转变方向的问话感到疑惑,「郎君对恢复记忆一事可是有什麽顾虑?」
谢成烨正过身形,握拳放在嘴边清咳,露出一点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
「无甚,我是怕窈窈有顾虑。」
他墨色的瞳仁从眼前姑娘粉嫩的耳尖扫到秀气的琼鼻,想起他去程时在马车内的带她入京的设想。
「所以,我希望窈窈安心。」
「就算我恢复记忆,我们这段情义也是真的。」
「我不会抛弃你,窈窈。」
第18章梦魇「阿烨,窈窈心悦你。……
沈曦云笑了。
她偏头看向案几上的兔儿灯,这番漂亮话十分耳熟,她上辈子也从谢成烨嘴里听过。
所谓不会抛弃她,不过是他此刻没有记起王爷身份丶没有想起真正心上人才做出的承诺,当不得真。
柔和的灯光映照在她的侧脸,沈曦云轻声道:「是,我知晓了。」
没有剧烈的欢喜。
没有猛烈的回应。
淡淡的,恰如九天之上的神女平静应答凡尘信徒的祈愿,信徒满怀希望,神女无波无澜。
谢成烨动作放缓,一点空落落的情绪侵蚀上心窝,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盼一个怎样的答覆。
马车内重回安静,一路无话。
沈曦云下车时,没拿那盏兔儿灯,还是春和不放心,跟在後头多问了一句。
她回头看了眼,花灯原有的灯芯将燃尽,火光逐渐微弱,兔子的那双琉璃眼亦不复最初的光彩,暗叹口气,道:「拿着罢。」
说完,不再看坐在一边的谢成烨,撑着稍显疲惫的身子回到栖梧院。
景明急急忙忙为小姐准备沐浴的用具,春和提着灯问:「小姐,这灯是要挂在何处?」
从府门走进来的一段距离,灯芯已只剩个小火苗的光,将熄未熄。
「把灯芯灭乾净後,找个箱笼装着放进库房吧。」
她不想老是看着这灯,平白记起上辈子傻得可笑的日子。
春和应是,退到桌前拎起把小巧的精钢剪刀,伸进花灯底座,两片刀刃在灯光下反射出冷冽的银光。
随着「咔嚓」一声轻响,最後的一点火光暗淡熄灭,只留下一片朦胧的烟雾缓缓升腾。
待沈曦云沐浴完上榻时,春和已经把花灯收起,为小姐拉上床帐,闭灭烛火。
夜深人静,院内零星响起几声虫鸣。
沈曦云躺在架子床上,双目紧密,莹玉般的脸庞陷在丝被间,眉心微蹙,睡得并不安稳。
元宵节上发生的事,见到的人,勾起了她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被囚困後死於一杯毒酒的恐惧。
前世今生的一幕幕混杂在一起,纷至沓来。
……
「不管我是谢成烨还是林烨,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妻。」
着一身亲王蟒袍的男子含笑握住腰间玉蝉,珍视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言之凿凿承诺,院门外,知州丶通判领着手下衙役悻悻候着,等待王爷嘱咐完後起驾回京。
对面的女子闻言羞红了脸,小心扯住他的衣袖,提醒他院门外还有许多人。
可雀跃和欢喜还是止不住从心里涌出。
女子踮起脚尖,昂首在他脸颊落下一吻,细密的睫翼扑闪,像一只迫不及待奔向春日胜景的蝶。
「阿烨,窈窈心悦你。」
「不管你是生於皇室还是寻常人家,你都是我的夫君。」
「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
……
车厢晃动,街边摊贩吆喝声丶孩童嬉闹声丶炮竹炸响声透过半掩的窗牅飘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