踱步良久,脑海中无端灌进来一个念头,他在等永宁的回信。
永宁原本应该每日午时前後来信,但今日已经过了?三刻钟,该来的信还未到。
他环视一周,下意识想叫长安备马车离开,发觉长安不在,想起昨日他把?长安派去京郊放了?一场烟花。
此刻长安也未归来。
一阵心慌袭来。
谢成?烨来不及多想为何自?己会把?长安丶永宁都派离自?己身边,意识就被困在躯壳里,跟随身体纵马疾驰。
他不愿再等,不如去看看到底怎麽了?。
这是回燕京的路,但往郊外去。
一路狂奔,马蹄踏地?,风声在耳边炸响,尘土被抛於身後。
谢成?烨终於到了?目的地?,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是那处宅院。
那处在曾经的梦中出现过数次的宅院,院墙比寻常的高出约三尺,露出高大的桃树树顶的边缘。
大约是午後下了?一场雨,空气中混杂着泥土和草叶的清新气息,以及一点微不可察的血腥味,藏在芳香的草木味之间,像一头伺机而?起等着伤人的凶兽。
他的心鼓跳如雷,仓皇着脚步向朱红的院门走去。
往常在梦里紧锁的门扉竟然半掩着,露出门後小块青石板的缝隙,周围静悄悄的,可分明往常这周围有兵甲把?守,这次没人拦他,他直直走到院门前。
透过缝隙,谢成?烨瞧见点桃红,像是绣着金线的衣裙一角。
脑海中莫名的念头告诉他,他是来找人的,他要?得找人就在此处。
只是,他到底要?找谁呢?
是谁,被关进了?京郊的别院中?
恐惧丶不安捶打着他的心脏,那头凶兽迫近,鼻息喷洒的热气让他浑身颤栗。
「主子?!主子,您没事吧?」
声音穿透进梦境,在呼唤他醒来。
谢成?烨握紧拳头,抵抗意识的苏醒,不对,不能在此刻醒来,他要?先进去看一眼。
「砰——」
拼尽全?力一推,有光射进他的眼睛。
再一眨眼,是马车内壁和长安焦急的面容。
「主子,你可算醒了?,方才可吓死?属下了?。」
长安本来好好在马车内守着主子,谁知没一会儿?,主子四肢开始颤抖,眉头紧锁,偶尔还有几声低吟从齿缝间逸出,看得他心惊胆颤。
匆匆到跟前护着主子,怕他磕碰,但许久没见好转,还有愈发严重之势,长安实在没办法,只能出口呼唤,试图把?主子喊醒。
谢成?烨醒後曲着肘大口喘气,每次呼吸起伏都伴随着胸口的剧烈跳动,直至缓慢平息後,他看了?眼面前紧张的长安,眼神复杂。
他想到未做完的梦。
长安和永宁都不是玩忽职守的人,若得了?他的命令却?没有按时传信送回,只有一种可能,一定?是出事了?。
联想到空气中的血腥气和半掩的门,一个极坏的猜想跃入谢成?烨脑海。
又被他迅速擦除。
最後一根弦绷断。
愣神的功夫,马车已到了?官衙门口。
谢成?烨下马车时拒绝了?长安搀扶的手,大踏步进了?官衙,往值房走去。
刚至辰时,窈窈昨夜劳累到半夜,此刻大抵还未醒。他本是不放心想着再看一眼,等她醒後亲自?把?人送回沈府。
偏生沈曦云因着夜里的奔波,加之骤然被指认的身份心神难安,早早就醒了?。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开门查看。
没成?想,是谢成烨。
沈曦云不知该说什麽,但被这人兀自盯着浑身不自?在,只得主动问:「殿下昨夜操劳了?,此刻不如休息会儿?」
她瞧见了他眼底的红血丝。
她占了?他的值房,这人总不至於一夜没睡吧?瞧知州的言行,应是已经知道?谢成?烨的身份才是,堂堂淮王,怎会无处歇息?
沈曦云抿了?抿唇,打消了?自?己的荒诞念头。
谢成?烨嘴角勾出一抹笑,不想叫此刻的神色显得过於落寞,「不必,我不累。」
长安在身後听见这话?,内心的琐碎话?都要?打成?结了?。
他和永宁轮班熬着,都要?累了?,主子一宿没睡,竟还在沈小姐面前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长安扶额,碍於主子的威严不敢说话?,只得偷偷望着院子的林木叹息。
谢成?烨不知长安的吐槽,沉声问:「你今日起这麽早,是睡不安稳?可要?我把?安神香寻来点上,你再睡一会儿??」
沈曦云道?:「不用麻烦殿下,我想着也该回去了?,府里的人定?等得着急了?。」
她不见了?快一日,不知春和丶景明会急着什麽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