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池要自己走掉了吗?他要自己去住酒店吗?可是出门好像没有带证件……
他在这一刻只想把脑袋上的头发都扯掉,想用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颈,想要用剪刀剪掉自己的舌头。
他又开始习惯性掐着自己的食指关节,两只手指食指关节都被掐出深深的血印。
周池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打断了他的动作。
“回家。”
他终于听到周池的声音,得到了短暂的救赎。
周野跟在周池身後,两个人穿过寂静的街道走向停车场。
周池今天穿着清爽,一身灰色短袖短裤的运动装装扮,头发没有用发蜡固定,垂落下来看上去细软顺滑。
周野现在才来得及细细打量,暗自寻思,周池工作中严谨,出场从来都是衣着得体丶举止有度并透露着一丝不茍的姿态。
他口中今天回来办理的事情绝非与工作相关。
坐进周池的SUV副驾驶位,周野有点忐忑,周池说的“回家”是回绿洲还是御景?他不敢多问。
周池把左右车窗各按下一点,夏夜的晚风一阵阵向车里侵来,风里夹杂一缕洒水车经过後尘土扬起的潮湿气息。月亮高悬在半空,在挡风玻璃的前面映照得周池璀璨夺目。
周野有些睁不开眼。他亦挪不开眼。
周池向来话少,他左手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右手将刚回完信息的手机随意放在扶手箱内。
“我脸上有虫子?”周池淡淡地问。
“啊…没…没有。”周野扭头往窗外望去,双手搭在腿上,局促一阵後还是开了口。
“哥,我们是回绿洲吗?”
“回我那里。”
又是一阵沉默,车内压抑的气氛使周野有点想哭,他似乎已经忘记该怎麽去充当一个不爱周池的角色,他不知道哪句话能对周池讲,哪句又越界了。他现在肯定扮演得差劲极了。
“爸妈身体还好吗?”周池问他。
“哦,还行。他们…也挺挂念你的,如果有空,你还是多回来看看。”
“嗯,冷水的项目提前结束,下个月初左右就会回来。”
周池主动提及他的私事并且外派时间缩短了,这两件事对周野来说简直都是莫大的惊喜。
“真的吗?哥!真的吗?”他扭头盯着周池侧脸。
“嗯。”
“哇,那我,我们可以给你过生日嘞!老妈前几天还在念叨说今年你生日不在家!”
周池的生日在九月二十日,前几日徐若晴提起时,周野正为今年他们关系缓和却还是没有机会给周池过生日这件事而感到遗憾。
他还记得四年前周池的每年生日,他都要抢周池的一个愿望。
似乎遥远到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今年,他又有机会抢一个周池的愿望了。
周池的唇角似乎微微勾起,周野沉浸在回忆中并未察觉。
他并不觉得过生日要多麽隆重,只是……
“九月底你还在乌清?”周池问得漫不经心。
的确,周野并没有答应任何人会留在乌清,除了徐若晴坚信她能劝周野留下外,其他人都只认为他只是回来休息一段时间。人生总得有些计划,才有未来。他此刻想,他要留在乌清。
“当然!妈妈让我身体养好了再去工作,我到时候应该会跟顾雁合作开一个工作室。”他回答得有些斩钉截铁。
事实上,酒至半酣,顾雁从他口中略知他的工作内容後,便信心十足地跟他提议合夥开一个小型的工程咨询工作室。术业有专攻,顾雁投资,他负责管理。当时他还只是敷衍地回应来日方长,往後再聊。而今房地産行业并不如前几年那麽火热,况且他一想到高压下做项目的过往经历就不由得反胃。没有当即回绝不过是看在顾雁醉意熏熏。
“你发小?”周池印象中似乎有这麽个人。
“啊,是的。你还记得……你刚……没看到他吗?我们三个人,他先坐车走了。”周野一边强调一边试探。
“哦?是吗?我只看到两个人。”周池先是语气上扬,再陈述道。
“……”
“是顾雁吗?”
“不是……是……顾雁的朋友,今天碰巧遇见,刚认识的。”周野有些心虚,但并不妨碍他面不改色地硬着头皮解释。
“哦?是吗?”周池重复一遍,表情仍旧漠然,不以为意。
“……”
周池把车开进地下车库时,车速并不像平时周野要停车时的码速。他迅速开到自己的固定车位前,挂挡倒车打方向盘踩刹车停稳,一气呵成。明明在路上周池开得都还算平稳,到家停车居然开出赛车手的架势。周野被他一系列的动作,吓得心脏跳动加速,右手握紧了车窗扶手。
车停稳後,周池快速下了车,没有回头。
周野顿感莫名,但也急忙解开安全带,小跑过去跟上了周池的步伐。他擡头偷偷看了眼周池,若无其事的样子,分明和平常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