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现在就是组织复核,接下去就看情况如何?”
“差不多就是这样。”
“会耽误多久时间?”
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周野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快则一个月,慢则……没有时限。”
那头的郑天择默然不语,周野出于安慰道:“郑总,不过这是以往我的项目经历,乌清的流程或许没有那麽冗长复杂。”
“那麽我们就尽快推进,需要我配合的你尽量说。”
周野有些诧异,目达耳通的郑天择既没有过多质疑,也没有怪罪。或许是见周野久久没有回应,郑天择又说道:“是还有什麽不好开口的吗?”
“不,我只是有些佩服郑总,眼看胜利就在眼前却又要耽误这麽久,居然能做到平心静气。”
对方笑了笑,“那不然拉着你上天台呗。”
一句玩笑话令神经紧绷的周野似乎松缓了不少。
“我让你告诉我方方面面,结果你只说了接下去流程的事。没有其他的吗?”
“郑总看出投诉函其他问题了吗?”周野反问道。
“鑫安建设,你熟吗?”
周野倒吸一口冷气,他思前想後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不熟,但是早前在许总的宴会上有打过照面。”
“周野,你知道这份投诉函条条框框清清楚楚严丝合缝,说明了什麽?”
“……说明……有人透露了评审的细节。”
“那你觉得,集团如果知道你前期与鑫安私底下接触过,评审细节又被透露,而你又在评审现场,会怎麽样?尽管是许毅杰搭的线,但你认为这把火能烧到他身上吗?”
周野有些背脊发凉,是啊,景鸿内部本就有绝大多许毅杰的拥护者,这把在彦也工作室的熊熊大火火对他而言顶多是零星火苗,烧不到他身上。他猛地觉得十分可笑,甚至怀疑从最初的会面都是许毅杰设下“请君入瓮”的圈套。他和彦也要背上的要麽是一口“泄密者”的大锅,要麽是一口“能力不足耽误进度”的小锅。景鸿後续的项目只怕都不会找彦也合作,更致命的是倘若泄密丶串标之事流言四起,今後别的单位对彦也也得思量再三。除非他找到真正的泄密者,否则他就是有口难言。
悬挂在许毅杰“一箭双雕”箭头上的另一位对象便是郑天择。就算最终投诉失败,许毅杰也稳赚不赔,他的目的就是要搅不黄也要搅乱郑天择手上的这个项目。和彦也的合作是郑天择一手促成的,无论周野背哪口锅,都有他的一份。不仅如此,作为项目负责人,就连“耽误进度”的锅,他都得背两份。想到这里,周野又释怀了一点,并且他认为作为一条船上的人,郑天择就算心里对他有怀疑的成分,也不得不做到倾向于信任他。于是他陈述道:
“郑总分析得这麽透彻,想必也更清楚这件事对我们工作室百害无一利,我没必要做那个内鬼。”
听筒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说:“用人不疑,我说这麽多也是给你提个醒。如果接下去情况更糟,我不可能保你。”
周野自然明白,他哪里会要求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人还能有三头六臂。况且郑天择也没有那个立场。
通话结束之前,周野又像想起了什麽,急忙又对郑天择提醒道:“还有郑总,对方的证据不论真假,一定是从中标公司内部拿到的,要让对方立即彻查公司能接触到这些材料的人。”
郑天择应声并挂断了电话。
原本周野点燃的那只香烟已经在烟灰缸里燃烬,在它的周围还覆上了三两只烟头。顾雁瞧周野放下了手机,双手撑着工作桌,凑近他问:“郑总说什麽?”
周野的办公桌上摆放了一束紫色的鸢尾。昨晚周池接他下班时,汽车经过十字路口,一辆满载鲜花的车灿烂得令周野挪不开双眼。他没说想要,但周池还是调转了车头,下车买了两束。早晨他带着其中一束鸢尾到工作室,没做片刻停留便放进了新买的陶瓷花瓶里,又撒了几缕清水,显得每一枝更加生机勃勃。
而此刻周野再放眼望去,那几缕从水龙头接下的自来水果然代替不了天然的晨露。那束鸢尾花仿佛和他一样都失去了活力。
他乏力地擡起眼皮盯着还站在他面前焦急等待的顾雁,说:“郑总说要拉我一起上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