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利亚第一次知道,原来那些让教授叹气的科目其实并不难学,只是他不喜欢,因为不喜欢,所以逐渐听不懂。
后来他也不喜欢,但他硬着头皮去看,去背,去证明自己值得被选中,被肯定,哪怕这并不是萨格特尼一世的本意。
尼利亚坚信王的伟大,不止因为王与历史记载完全不同。
因为在那张枯燥地图之外,萨格特尼一世让他见到了燎天的烈焰,汹涌的尼图斯莱比河,天色昏暗得想要把人吃掉。
而河流尽头骤升的太阳下,是属于萨格特尼一世的,辽阔遥远的金色大地。
如此古老的国度,居然只用了一个夜晚的时间,跨越万年,来到尼利亚眼前。
最重要的是——
萨格特尼一世给了他唯一的出路。
这世界好大,王在一一指给他看。
在那段时间里,尼利亚还品尝到了另一种陌生的心情,叫羞耻。
否定自己,因为不想面对努力之后依旧失败的结果。
否定自己,因为不想让肯定自己的人露出失望的表情。
否定自己……因为不想承认自己这种货色其实也想有出息。
尼利亚把所有心情都吞咽在肚子里,小心翼翼包裹着,平日依旧摆出让人头大的蠢样,给自己留条退路。
这样他就可以在徒劳挣扎失败后,不至于彻底无地自容,还能没心没肺,笑嘻嘻混日子。
可惜他藏也没藏好,想改变又没彻底下定决心,不上不下令人如鲠在喉。
波利卡能看出来,萨格特尼一世自然也能看出来。
王从不掩饰自己喜恶,尼利亚知道自己迟早会被放弃。
站上训练场,尼利亚迫切的希望用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那时,他听到了许久未闻的声音。
“*命运指引愿者,拉扯不甘者。
谛听。
——
此为受难日。”
起初,尼利亚没意识到这是祷词,他从未听过如此简短又怪异的祷词。
没有音调,没有起伏,和平日里萨格特尼一世的所有命令没有区别。
当意识再度出现在只有白窗的空间,尼利亚能肯定,自己的表情一定蠢得出奇。
他还在畅想自己击败波利卡之后得到的欢呼,那会是他真正踏向自我的第一步。
而现在,全场死寂。
只有王的声音回荡在两个世界:
“我对你很失望,波利卡·兰铎,你和尼利亚都让我很失望。”
听到自己名字,尼利亚愣愣想:发生什么了?
而他的心早就给出了答案。
萨格特尼一世给过他机会,而他没抓住。
仅此而已。
*
令人不堪忍受的无尽静默持续了很久,唯一试图发出声响的波利卡此时正遭遇酷刑。
等众人终于明白「绞缚」的源头,知晓上次礼堂过程的人瞬间白了脸,发出和波利卡先前如出一辙的尖锐声音。
“逃——全部——逃——!!”
圣伊莫莱的学生反应极快,考核团还在试图推测前因后果,边上一学生干脆利落伸手把人抓住,往训练场外拽。
“您有没有校长能打?没有的话就别添乱,帮忙去找驻地骑士!我们……”
话说到一半,钟声响起,比之前决斗要洪亮得多。
钟声唤起了千百种沉睡的躁动,圆形训练场的边墙开始耸动,坚固的岩石发出“咕隆”的沉闷声响,扭曲,变形。
学生被散开的碎石接二连三逼退,互相对视一眼,抬头看向被边缘拉高的训练场所限制了大小的蓝天。
当有人试图用秘术从这唯一的生路离开,又是一声钟响,尖利的啼鸣自上而下穿透空气传入训练场,震得人耳膜剧痛。
太阳的边缘模糊,离圣伊莫莱越来越近……这时人们才骤然发现,下坠盘旋的不是太阳,是猩红的,浑身燃烧的不死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