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造访这里的游客大多不是什么寻常民众,因此,“导游”们有必要对他们提供全程人身安全保障,除了要防止游客遭遇事故之外,我们还有义务防范可能发生的劫持和谋杀行径。正因如此,虽然携带的大多数弹药都是没有杀伤力的空包弹和漆弹,但我们小队所携带的每一件轻武器都至少配发了一个供弹具的实弹,公司也对我们进行了必要的基本军事技能训练。这样一来,即便遇到最糟糕的情况,我们也可以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战斗。
当然,我并不喜欢战斗,正如我也并不真的喜欢目前的工作一样。但是,既然客人们已经按照合同为我付了钱,那么,在迫不得已时,我就会这么做。
“继续按照原定路线前进。”在短暂的犹豫之后,我最终下定了决心,“刚才马哈茂德那家伙说了,我们负责的那名游客很可能已经进入了我们负责的‘剧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可是要负责的。在最糟糕的情况下,我们不但会丢掉工作,而且之前赚的钱多半也得全都砸进赔偿里去。”
“那可不行!”莉莉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喊了出来。在我们三人之中,她从来都是对钱看得最重的那个,无论什么问题,只要沾到了钱,对她而言就是绝对无法让步的,“大家抓稳了!”
“欸,等等,我可没说——”
“呼呀!”
虽然分配给我们的这台古董装甲运兵车并不是什么高级货,即便是冲刺时速也很难超过六十公里,但在这完全没有道路可言的荒野之中把油门踩到底,对于乘坐在车上的人而言可绝对不是什么舒坦的事儿。但是,深知莉莉个性的我眼下可说不出让她放慢速度的话,只能竭力咬紧牙关、绷紧肌肉,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强行忍住一次次冲到喉头的恶心与反胃感。
值得庆幸的是,接下来的这段路并不算太长。很快,我们就在预定地点——一座标高两百米出头、没有名字的深褐色平顶山——的西侧找到了我们负责的那名游客、也就是《绝境地球》剧本中的“男主角”。按照设定,这伙计是一名“因为空间站燃料耗尽而不得不乘坐逃生舱降落的宇航员”,但或许是因为剧本还在测试的缘故,他并没有按照设定把自己包裹臃肿的宇航服里,而是从一开始就穿好了一件黄褐色的迷彩服,还额外披上了一件伪装效果不错的荒漠迷彩斗篷。在他身边,自然也没有作为玩家“出生点”的道具逃生舱,取而代之的是一辆小型沙地越野车,以及几只被打开的武器箱。而按照剧本设定,这些东西都应该是只有剧本后期才有可能拿到的“奖励装备”。
“唔……就算只是测试,也不能这么开挂吧?”在让装甲车减速的同时,莉莉小声嘟哝了一句,“这小子现在就把后期的装备拿到了的话,我们接下来还怎么玩啊?”
“喂喂,清醒点,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吧?目前可是处在紧急状况下哦!”我连忙提醒道,“在情况不明的当下,保证自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我想,他之所以提前去找来这些装备,大概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所采取的举措。”
“是吗?但这么说的话……他要这些武器装备又是为了对付什么呢?”莉莉自言自语道。就像我们携带的枪械一样,游客能够在“剧场”内找到的各种“隐藏武器”和“奖励装备”大多数也不会配置实弹、并不适合用于自卫,唯一的例外是一套旧式的便携式防空导弹系统。在“剧本”的最后阶段,我们要对付的大BOSS是一台在空中飞行的猎杀机器,而如果能完成之前的几个支线任务的话,玩家就能拿到这套确实具有杀伤力的防空导弹系统,并亲自将目标击落——这种罕见的实弹射击机会,也是《绝境地球》剧本最大的卖点之一。
“难道说……之前那架直升机……”我挠了挠脑门,自言自语道。在通讯中断之前,曾经有一架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一带的直升机从我们上方经过,而我在那时就已经注意到,在直升机飞过的空域,似乎出现了一道不寻常的烟迹,看上去很像是被击中受损所造成的……
“怎么了,队长?”莉莉问道。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提高警惕,优先确保游客安全。别的问题可以之后再考虑。”
“明白了,我们现在要先把那位老兄接到车上来,以免他遇到什么不测,对吧?”
“就是这样。”我说道。当然,这辆装甲运兵车的那层薄薄的铝合金装甲其实并不能提供多少令人放心的防护,但姑且也比没有要好。更重要的是,上车就意味着拥有了必要的移动手段,对于逃避危险而言,履带通常比两条腿要好使得多。
不过,让我感到有些奇怪的是,在发现我们之后,那人并没有表现出热切希望得到救援的样子:他没有朝我们挥手,或者大喊“嘿!我在这儿!”什么的。相反,这人只是冷静地抬起了一只胳膊,将一只手掌朝向了我们。
“这是什么意思?”莉莉问道。
“我、我觉得他的意思似乎是让我们不要前进。”
“唔……应该不会吧,难道他看不出来我们是……”
对方仍然保持着先前的那个动作。而且,随着我们的装甲运兵车靠得越来越近,那人似乎也有些急了:他开始挥动双臂,但并非朝我们招手,而是比划出了用力朝前推的动作——任何对人类肢体语言稍微有点了解的人都不难意识到,这个手势的意思只可能是“离这儿远点”。
“停车!”在犹豫了一小会儿之后,我总算做出了决定:按照规定,除了某些特殊情况之外,我们这些导游原本就应该尽可能配合游客、以满足对方的需求为优先;况且,既然这人对我们的接近表现得如此抵触,那他肯定有某种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