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无人之境,沿途两侧树木交颈环抱,繁荫遮天蔽日。曲径直抵缓坡顶端,铁门缓缓开啓,为黑色加长迈巴赫自动放行。
这是黎念第一次来谢家在京城东郊的大宅。
她原本以为,阆园的豪华程度已经触碰到自己想象力的极限,全然料想不到这个新钱家庭竟能在天潢贵胄之地铺开依山傍水的派头。
别墅掩映在常青树之下,地面统共四层,外墙饰以纯白,落地窗镶嵌其中尽显通透感。极简设计将主人的审美意韵演绎得恰到好处。
汽车没有驶进地下车库,端端停在入户大门前。早有管家驻留此地恭敬等候。
黎念步入门厅,一路上和无数侍者打过照面,同时腹诽,周佩文明明在大宅里可以享尽主母万般便宜,却还要时不时来阆园帮她清理冰箱。
她有时不太能理解这些阔太的生活情趣,就像外人无法为她的理想感同身受一般。
管家直接将她引入宴会厅。
只有谢持父母二人在场,餐具却多备了好几套。
端坐在圆桌上首的便是谢思谏。
他摘了眼镜,正靠在椅背里闭目养神,长期皱眉形成的川字纹写满疲惫。秘书还在旁边抱着平板电脑向他滔滔不绝地汇报工作。
周佩文坐得稍微离他远了些。
她甫一见到黎念和谢持手拉手地走进来,顿时眉开眼笑,忙不叠取下披肩递给管家,迈着小碎步迎上前。
“念念,小持,你们可算来了。”
黎念莞尔一笑冲她颔首,又隔着遥远的距离对谢思谏喊了声“爸”。见对方毫无反应,她才後知後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似乎比蚊子还小。
谢持看着周佩文,嘴角勉强牵动:“妈。怎麽不事先说一声就把我们带到这里来?”
仿佛对这座宅子男主人的存在漠不关心。
谢思谏挥挥手屏退秘书,烦躁地揉开眉心,伸手抓取眼镜戴上。目光如蜻蜓点水般落到谢持处,又不着痕迹地移开。
“先坐下。”他冷声命令道。
更多的侍者鱼贯雁行进入餐厅,庄重而有条不紊地在圆桌上布设一道道菜肴。大多美食是流行于川省的新样式,然亦有不同地域特色。
谢思谏近些年的身体每况愈下,只能由厨房单独准备食物。
故而他面前还多摆放了几个精致小碗。里面的文思豆腐纵使被主厨高超的刀工雕出花来,味道犹是清汤寡水的。
顿顿饭菜都沾不得油气,若要让她来过这种苦日子,她也天天对谁都黑着一张脸。
黎念如是想着,但很快就收起眼风,恭谨地等候尊者发号施令。
谢思谏拈起案边叠得方正的毛巾,轻轻擦拭双手。
他迟迟没有动筷,目光径直越过在场所有人,倨傲地落在远处,带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做父亲的想见孩子一面难道还需要申请?”谢思谏语调强硬。
谢持的胃口似乎并未受到影响。他自顾自地端起陶瓷汤盅,用调羹在里面翻搅几下,不动声色地搁置到旁边。
“您连我不喜欢吃什麽都不记得,没必要假意关心我吧。”
对方周身气息一凛。
管家暗中捏了把汗,连忙挺身而出收走汤盅,赔着笑打圆场:“少爷,最近厨房新换了批师傅,想着您难得回家……”
“下去。”谢思谏直接打断他。
“……是。”
眼见这剑拔弩张的局势,周佩文阖眼长呼一口气,平静地看向谢持道:“今天的确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