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珂蓦地垂下头,眼前浮现出状元郎赠花时的模样,紧接着便是白水巷口浑身血腥之气的冷厉男人,那种阴湿黏腻的触感怎麽也不能消散。
柳夫人自顾自道:“卫琢出身名门,虽生父早逝,上头却有个做首辅的祖父。书香世家,对外名声好,赞誉颇多。春闱还压了你哥哥一头中了状元,当是上京内不错的儿郎。”
姜玉珂回过神来,撇撇嘴:岂止是不错,春闱放榜那日,上京的姑娘们都去看状元郎了。
“卫琢公子温润如玉,可堪良配。”即便是柳夫人这般苛刻的眼光,也挑不出什麽错来。
……
夜色如水,漫天星辰洒下银色光辉。
平安苑内。
姜玉珂心绪不宁,便点着油灯,素手提笔书信。徽州墨汁晕染,洁白的宣旨上多了一行字——
白水巷遇锦衣卫,状若恶鬼。
四姐姐毕竟是个娇弱女儿家,这般平白令人忧心。姜玉珂把纸张揉皱,换了重写——
春闱日遇卫琢公子,温润若玉,可为良配。
信鸽飞出上京,于京郊驿道折回,落入上京院中。它刚从半掩着的窗棂中挤进来,便被一双带着水汽的手捏住了嫩红的脚踝,小心翼翼的拆下信来。
崔肆刚梳洗换了常服,正襟危坐于书案前,如临大敌。待看清书信,面色稍暗,眼底翻滚着异样浓稠的墨色,隐隐有惊涛骇浪之势。
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经意将信纸捏出一丝褶皱,又被他赶忙抚平,随後将其锁入雕花木箱内。
他起身换了飞鱼服,往诏狱中去。
皇宫内,御书房。
左都御史慷概激昂,唾沫横飞:“锦衣卫指挥使崔肆胆大包天,竟在天子脚下无诏杀官!这是滥用私刑!这是藐视皇威!”
砰——
两个血淋淋的黑布包裹丢在左都御史脚下,此人当即噤声,一根手指颤抖着指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乾清宫的男人。
“你你你……”
话未说完,当即晕了过去。
皇帝:“……把御史大人送回府。”
一柄浸血绣春刀丢在书案之下。
皇帝:……
男人浑身血腥气,一副杀疯了的模样大摇大摆闯入了宫,无人敢拦。
因他穿着飞鱼服。
因他这张过于凶厉的脸。
因他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崔肆。
“我要上边关领兵。”崔肆冷声道。
“……让你在上京领总督的职不干,非得带着锦衣卫同逆党馀孽较劲儿,还宰了不少牵连官员。这会儿杀腻了?想着去边关养老?休想。”鼻尖嗅到的酒气,让新帝萧玦气笑了,“这是喝多了,搁朕这儿耍酒疯?朕不想同醉鬼讲话。”
崔肆斜蔑了他一眼:“没醉。”
萧玦指着高耸的案桌道:“那说什麽胡话?参锦衣卫的,参你的折子都快把朕的御书房淹了,今晨镇国公不知犯哪门子轴,鼓动一帮御史非说你目无王法,凶神恶煞……这些朕都替你压下来了,你竟然要走?难不成你真想反?”
崔肆充耳不闻,不耐烦道:“不反,後日走。”
新帝:不反就好……等等,那为啥突然撂挑子!